蜡烛已经熄灭。黑暗中我看不清什么,慢慢地我看到两点光亮,很暗也很亮的光亮。
我好一会儿明白了那是他的眼睛,说不定和我一样,眼里充满眼泪。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无力地垂下手来,回头转过去,坐在床沿上,哭泣。
后来,我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衣服完好,身上盖着那条臭臭的被子。
日期:2010-12-06 20:21:18
12
他没侵犯我,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此后几天,我以眼泪和沉默来面对这个家庭。
当我看到他们给我最好的食物而自己却咬着地瓜和腌菜的时候,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是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我一遍遍告诉自己,我的丈夫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
他依然每天晚上和我在一个房间里,但是他把床让给我,他自己裹着一条更破的被子躺在长椅上睡觉。而且居然酣然入梦。
他是好人。只是不适合我。
日期:2010-12-06 20:32:00
13
期间那个矮个子春苗曾经过来,不阴不阳地和我说话。
我以无言对之。
终于,也许春田觉得我已经不再打他骂他排斥他,只是不能接受他。他们依然会看紧我,可是已经没有那么紧。我到学校那边的厕所上过几次,他跟着我,白天晚上都有,我都乖乖和他回来。只是依然不理他而已。
他不知道我已经悄悄在竹编上做手脚,只要再用用点力,我就可以逃开。
十天过去了。月亮慢慢暗淡下来。天气却一天冷于一天,上门来看新鲜热闹的女人男人,也逐渐不再来串门。
夜深人静,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静,因为不能言说的孤独。
我好想家。
我没有问其他人怎样了。他们听不懂我的话,他们也不告诉我。
最好的结局是逃走了吧,最差的结局?说不定被哪个男人打得遍体鳞伤。
还有,被夺去了女孩子最宝贵的身子。
我不敢想。
我想家。
我,要逃走。
日期:2010-12-06 20:45:37
14
这天晚上,他比往常都晚才去躺下。
蜡烛早就换成了煤油灯,灯芯又细又短,发出的光让周围更加黑暗。我那张老实而可憎的脸,这天晚上显得有些扭曲,他的拳头握着,很紧的样子。我真怕他会扑过来,真怕他就此夺去我。
如果他真的发狂,我肯定敌不过他的。
这些天虽然吃的比家里好,可是我还是瘦了,而且力气好像更小了些。
不行,我一定要走。
日期:2010-12-06 20:55:27
15
很久很久,被子一点儿都挡不住寒气,我的脚冰凉发木。夜应该很深很深了吧。
我叫起他,告诉他我肚子冷到了,要拉肚子,之前我也已经有过这么一次,上次他如临大敌,居然把他的爸爸妈妈都叫了起来,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姐姐是个残疾人,在另一间屋里呆着,屋里散发着臭气,听春苗说是什么渗尿病。(肾病或尿道病吧)妹妹年龄也很大了,刚说了人家。妹妹这几天不在家,好像说是去男方家里。那边在打床柜桌椅这些结婚用品。
不然哪来有钱买你?春苗说。
我是他卖了妹妹换来的。
今天,他睡迷糊了,又大意了。自己拿着手电筒照着我去上厕所,外面冷,外面都穿着足够厚的衣服。他给我做了一身新衣服,还挺暖和的,我也穿着。
他看到我穿新衣服的样子,居然还笑了笑。
很憨厚,但是,我要走了。
日期:2010-12-06 21:13:00
16
我将肚子里的累赘排泄完毕,手轻轻揭开竹编的机关。借着外边惨白的月色,我钻出了厕所,轻轻跳到后面的沟渠上,再一跳,跳到了稻田里。
这几下,我的力量都很小,所幸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接着是一级一级的梯田,都不是很高,我一口气跳了几十级,直到又是一条水沟,过了水沟,下面就是茶园,不能再跳了。
我循着沟堤前行,但这水沟一路向下,沟堤也跟着是下坡的,沟堤并不是石头砌成的,只是红土岗因势成形,有不少地方已经塌了。
慌乱中我简直是跌跌撞撞了。有几次甚至掉到了沟里面,所幸现在是冬天,水几乎是干枯的。
我并不觉得疼,只觉得心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
我想,只要逃到公路上,躲起来,明天搭过路的什么车,我就可以走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吆喝声。
他们终究还是发现了。
数道手电筒的光在天空划来划去,但是惨白的月色下,那些光线也并不十分吓人。
但是,狗叫声响起来了。
日期:2010-12-06 23:02:28
17
我被追上的时候,距离山下那条小溪已经不远了。
我想,如果真的逃不脱,我就投水自尽吧。
但是我还是跑不过他们,他们是地头蛇。
春田被一群人簇拥着,他浑身颤抖,如同我的颤抖。
我的颤抖是因为绝望和恐惧,他的颤抖,多半是因为生气和愤怒吧。
可是我也很愤怒。
我没叫,连挣扎都没有,抓着我的手臂的四只手不知道是谁的,很紧,我怀疑会乌青的。
我怒目瞪着春田。
火把和手电筒在这荒野外慢慢围拢来,但是这路实在并不宽,火龙就顺着沟堤弯曲延绵着。
山下那个村社,也有一辆盏灯亮起来,他们或许是远远地看着热闹吧。甚至有人吼了一嗓子。这边的人也吼了一嗓子回去。然后那边又吼了一下。对吼了几声,才静下来。
但是山下的灯火更多了些。
我忽然想起课本里鲁迅说的看客。
这些帮凶,这些看客。
我的愤怒又一次燃烧起来,我咬着牙扭头,直瞪着春田。
春田抬手,给我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又是一巴掌。
再加一脚。
我的身子已经冻麻木了吧,我没有觉到疼,只是觉得怎么那么晕。
人群鼓噪起来。
抓着我的手力气不减。
拳头雨点般地下来。浑身无处不中。
我咬着牙,这回,我不哭。
日期:2010-12-06 23:23:09
18
我被绑着抬回家的,如同,如同抬一头生猪一般。
我的泪没有流下来,在这么寒冷的世界里,眼泪还来不及走出眼眶,就已经成冰。
我成了囚徒。
那间房,只要是我一个人的时候,就被锁住。窗户也在第二天就被封死。我如同畜生一样被养着,吃的,睡的,拉的,都在这房间里。
浑身的伤痛,他们叫了一个赤脚医生来看了,开了药,除了消炎药,就是中药,干的熬,青的敷。
春田想靠近我,他的凶悍在第二天又不见了,见到我就垂着头。每天晚上我都堵住门,不让他进来。
他敢进来我就打,我就闹。你不是会打吗,你打死我好了。
然而他居然不打了。
他也只会可怜巴巴地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伤大多是皮外伤吧。乌青很快消失。
其实,他并不是那么狠的吗?
那该怎么办呢?那就耗吧,大家一起耗。
百密一疏,只要我还没死,我肯定要,要走。
日期:2010-12-06 23:41:29
19
有鞭炮稀稀疏疏想起来,农历腊月二十三了。灶王爷要上天了,这里的人在祭灶呢。
我被关在屋内,我想家。想爸爸,想妈妈,想弟弟妹妹,想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草,家乡的路,家乡的······祭祀。
月是故乡明,祭祀,那灶王爷,也是老家的亲吧。
我犹如困兽。
我想到了死。
日期:2010-12-06 23: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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