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默默地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凭借着熟悉的烟草气息,邢剑知道这是喜欢劲大的烟民都喜欢的三五牌香烟。这种烟是进口烟,还有种淡淡的混合型香味,价格虽然不高,但在国内市场上也不是轻易能够买到的。
邢剑喜欢抽烟,却不喜欢三五烟的味道。他偏偏就对三五牌烟的味道极其敏感,似乎总觉得这味道是那样的熟悉,是那样的让他莫名地兴奋。以至于他接过烟时的手指有些颤动,接烟时他碰到了此人的手指,在碰触的那一刻,他的心陡然颤了起来——曾经只有在梦中追寻的那缕熟悉的兴奋与失落感一时涌起。
此人是……
邢剑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灯光似乎也因为此人的到来而明亮起来,在他闭眼抽烟头的时候,门厅的灯已经全部打开了,据说火麒麟俱乐部的规矩就是在送走最尊贵的客人时,总会把门前的灯全部打开。邢剑才发现自己刚才认为是昏暗的角落,此刻已是灯火通明。
眼前的脸属于一位很普通、很陌生的老年人。这是一个很体面很整洁的老年人,笑起来甚至有些慈祥,也让他的面容显得很年轻,五十四五岁或许还称不上老人,尤其对那些注重养生、生活条件好、保养也好的老人来说。
可是,邢剑在睁开眼睛时的那一瞬,偏偏就感觉到了这位老人眼神中陡然而逝的一缕逼人的精光。
邢剑有些失望,这个老人他很陌生,他在纳闷自己为何就有那种极其熟悉的感觉。老人身边的女人他认识,也很熟悉,他与她在市看守所中一起相处了近三个月。这个女人当然就是胡姬,也是火麒麟俱乐部的总经理。
“我听胡姬说,你就是邢剑所长?”老人的口气中似乎隐有值得玩味的成分。
邢剑看他一眼,又看向胡姬。这个女人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魅力,在灯影下,眉目如画,妖娆中又透露出一种难言的高贵气质。难怪庄严这小子为她迷失到如今。从胡姬身上,邢剑又想到了方圆,方圆也很美,气质也佳,偏偏就少了胡姬身上这种妖娆和野性。庄严这小子的眼光还真不错。
邢剑对老人的问话未置可否,他整理了下胳膊上的绷带,竟然躺了下来,用有些不耐烦且又一肚子怨气甚至愤慨的口气说道:“老子辛辛苦苦地为他们卖了这么多年的命,就落得这样有家不能回、流落街头的下场,我算他娘的什么所长。你们是有钱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如果怕我玷污了你们这个地方,我歇会儿就走!
“我知道我得罪了你的人,他们给我这样的教训。我不怪他们。世上各为其主,各有各的忠义。我母亲从小就教会我,为谁办事,就必须讲究个‘忠’、‘义’、‘信’字。
卧底丨警丨察18(3)
“假如我仍然是个丨警丨察,我依然会抓他们那些个人渣。”
邢剑似乎越说越激动,猛然又坐起,冲着老人说道:“你说他娘的这是什么事?老子辛苦做事,尽我的本分,不就是收了点小钱吗?他们那些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家伙,哪一个不比老子贪得多?你说说,就你这个火麒麟,老子根本就没有来过,早知道会有今天,老子天天就在这里泡妞,吃香的喝辣的。他娘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就不信了,公丨安丨局开除我,我就没有地方混了!”
老人蹲在他面前,静静地听着邢剑愤怒地发泄,胡姬站在老人身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我就不信了,我为谁干就忠于谁,又错在哪里了?没有功劳我还没有苦劳?因为一点小破事,居然直接把我给踢了!没有人味,没有良心,我算是瞎眼了,他奶奶的!”
邢剑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吸引了不少围观的夜客。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挤进人群,一把拉住邢剑,用焦灼、气喘吁吁的声音哭喊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怎么了啊!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走,跟我回家去!”
赫然是邢剑的妻子钟楠。
谁知邢剑一把推开她,吼道:“你给我滚!如果不是你,我能落得如此下场吗?老子因为办案抓他们,他们报复我、殴打我,我不怨他们,我想不通也最难过的是,公丨安丨局凭什么就把我给开除了?让老子黑白道都不能容身,这天下就没有公理了?”
钟楠任委屈的泪水洒下,邢剑中秋夜未归,她就有种莫名的恐慌和不祥的预感,休了一天班,第三天上班时,她突然发现医院的同事看她时的眼光变了,还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这让她莫名其妙,同时,心中更加不安起来,后来一个关系最好的小姐妹把邢剑在这里住院、后来又溜走的消息告诉了她,并让她看了当天的《 山城晚报 》,钟楠差点晕了过去——邢剑果然出事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收了不知是什么人的那十万元钱!
让钟楠不明白的是,那十万元邢剑不是已经上交了吗?怎么还把他给开除了?难道邢剑没有上交这笔款,而是用于其他地方了?
女人天生就是敏感的,难道邢剑有了外心,包养了二奶?虽然她对丈夫的人品是信任的,可是他竟然被公丨安丨局开除了,这要是传出去,她与儿子还能做人吗?
为了查清这笔钱的下落,钟楠专门跑了一趟公丨安丨局,让她绝望的是,公丨安丨局从领导到同事对此讳莫如深,没有人能说清是怎么回事。同时,钟楠还给老家的公婆打了个电话,老人家也没有收到钱。于是,钟楠就抱定了邢剑一定是把钱私用了,而且极有可能是有外遇了。
钟楠把儿子邢侦托付给邻居照看,一个人出来寻找邢剑,几乎跑遍了整个山城,直到绝望地回家时路过这里,隐约听到围观的人群中似乎有邢剑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拨开人群,果然是脑袋上缠着带有血迹的绷带以及吊着胳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邢剑。
本来认为丈夫与外遇*潇洒去了,不想看到丈夫如此的惨状,一时悲悯之情涌上心头,拉着丈夫就要回家,谁知道邢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对她破口大骂起来。要知道他们夫妻结婚十多年了,连脸都没红过一次,这次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她!
邢剑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钟楠个性极强,无论在单位还是在家庭中口碑都极佳,风风火火,做事为人都不落人后,此时居然被丈夫辱骂,也一时火起,冲邢剑喝问:“你还有脸说我,你不是把钱上交了吗?你给我说清楚,你把这笔钱弄到哪个小骚狐狸的被窝去了?你不给我说清楚,明天就离婚。我不想和儿子跟着你这样的人丢脸!
卧底丨警丨察18(4)
“这么多年,我和孩子跟着你受够了,你看看人家,谁家不是搬进了新房,只有我们跟着你还住着两间破平房!如果儿子的同学知道他当丨警丨察的老子被开除了,还不知儿子有多伤心难过哪!”
钟楠这一番倾诉,真是声泪俱下,看得众人心酸。一时间,围观的人都对邢剑进行了批判,邢剑顿时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邢剑梗起脖子,恶声恶气地说道:“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再不走,信不信我到你们家吃饭去?”宛如一个破罐子破摔的地痞无赖。
众人纷纷咒骂着离去,邢剑无所谓地跌坐地上,顺手又捡起一个烟头叼在嘴上,一副老子不服气的模样。
钟楠万万没有想到邢剑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当年的邢剑可是一位坚韧不拔、勇敢多智的大帅哥啊!有这样的帅哥当老公,着实让钟楠赚足了面子。如今,邢剑竟然被开除了公职,还变得如此愤世嫉俗,且如此不通情理。她知道丈夫对丨警丨察事业的热爱,丨警丨察这个职业他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啊,现在他丢了饭碗,难道他因悲伤过度,或是因伤而损及了脑子?
可是,作为医生的钟楠,早已观察了他的神情和举止,邢剑根本就没有异样的地方,也就是说,邢剑根本就没有气成神经病。既然没有病,他还如此地对待自己,钟楠也真的伤心了。
“邢剑,明天我们就离婚,我一刻也与你呆不下去了!明天你不去离婚,就是一个懦夫,就是一个孬种!”钟楠的怒火终于大爆发了。
邢剑的心在滴血,他知道在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他,而自己今天的表演就是给这双眼睛看的。他一方面暗暗埋怨钟楠太不了解自己了,一方面也感谢钟楠给了自己一个充分表演的机会。
钟楠的到来是个意外,本不在邢剑表演的考虑范围之内。再说自己要做的事如何能对钟楠说啊!所以,邢剑暗自咬牙,脸上依然无动于衷,表现得更加乖张:“钟楠,你看看自己的模样,老子早就受够了你,人家说家有贤妻,男儿不做横事,老子就是被你这样的娘们害苦了!明天你就带着儿子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