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了。阳昆去学校了,梅子上幼儿园了,屋里就剩下李一凡。
平常觉得不大的屋子,突然变得宽大起来。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拉开衣橱门,翻了翻衣服,又将门关上,看了看床上,被子已迭好。昨晚上,她和阳昆几乎一夜未合眼,也许,他睡着过,听着女儿的均匀的轻轻的鼻息声,她难过得就想哭!阳昆睡在旁边,背向着她,像死人般,一点也不动。她轻轻地叫他:“昆!”他明明没有睡着,就是不吭气;她将右手轻轻地搁在他腰上,他没有任何反映。要是过去,她只要有轻微示爱的声音或动作,他马上回应,即使她一点也没有,甚至还做出不愿的样子,他也要进攻。可是,今晚……她任眼泪像泉水般无声地从眼眶里涌出,顺着眼角汨汨地流下,湿了枕巾、湿了枕头……她真想放声地哭,但是她怕惊扰了梅梅!只有无声地饮泣。流了多少泪,她不知道。只有浸湿了的枕巾知道,枕头知道……
梅子的小床上,人去床空,只有那个巴比娃娃一如既往,仍在对着她笑。
她来到盥洗间,打开灯,做什么?不做什么!梳妆台上,洗面奶、护肤液、唇膏、定型水……瓶瓶罐罐错落有致地摆着。镜子里,有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双眼无神,眼睑下,两个眼泡发青,高高的鼻子没有昔日的光泽,双唇干燥,没有一点血色,一夜之间,原本丰腴的双颊突然出现两个坑,那一头乌发怎么就变成了干草?这是我吗?不、不不!这不是!但是,镜子里那个女人也在喊。她是谁?是谁?她不敢再看镜子,她怕看见那个她从没有看见的人!昨晚,她在里面洗澡,不知洗了多久。反正,她从来没有在浴室里呆这样久。她洗呀洗,抹了洗涤液冲洗了又抹。她巴心不得将皮肤都洗掉一层。她要用这热水、这洗涤液洗掉坏人对她的侮辱!她拿起刷衣服的刷子,很想在身上狠狠地刷,她要刷去坏人的一切!她用水冲、用手指反复搓,要把她从里到外清除掉!尽管搓得阵阵发痛,她还是搓……就像信仰印度教的某些教民,她要残忍地惩罚自己的肉体的某一部分来渎罪!也许,表皮已搓掉,热水冲去,痛得钻心……她没有敢看一眼镜子。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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