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自己关于梁纳言和实验的推测说了出来,他的面色变了,望着我,半天没有说话。这下轮到我奇怪了:“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梁纳言的患者,都有可能喝下了那种红色液体?”他神色凝重。
我点点头。
“那就糟了。”他说。
我正要问糟在何处,话未出口,便已经想明白了。
果然是糟了。
如果死亡事故真的是因为那种红色液体引起的,那么那些喝了液体的人,都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死者。
梁纳言记录在案的患者就有五、六十人,也就是说,就我们所知道的情况来看,目前至少有五、六十人随时存在死亡的威胁。
而这中间,还不包括那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接触过那种液体的人。
“现在的这7名死者,就没有记录在梁纳言的档案里。”江阔天铁青着脸道。这意味着,获得那种红色液体的途径,并不止是梁纳言一条渠道。
“别太担心,”我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安慰道,“也许关于红色液体的推测是错误的,也许所有的事情实际上跟红色液体毫无关系。”话虽然如此说,但是我自己也知道,这种说法安慰不了任何人。
一切迹象都表明,红色液体就是香气的源头,是死亡的根源。
“他们怎么还不出来?”江阔天忽然焦躁地站起来,望着那几个密封的房间,皱紧了眉头。
他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他们的确进去很久了,看看手机,已经是夜里8点多钟,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无论做什么检测,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够了。
窗外,已经沉入了五彩缤纷的城市夜晚,远方喧嚣的霓虹灯射来艳丽的光芒,即使在法医检验所这样偏僻的地方,也能感觉到一个城市的勃勃生机。
“怎么需要这么长时间?”由于急于知道答案,我也十分焦躁。
没有人回答我,江阔天也不知道答案,知道答案的是那些穿白大褂的专家,可是他们全都进了那几个密封的房间——要同时为18个人进行测试,专家的数量不够,法医们也都纷纷上场,整个法医检验所,没有进入密封房间的,除了我和江阔天,只有他带来的几个丨警丨察了。
我们忽然感到极其安静。
太安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几乎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我和江阔天对望一眼,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问——看来他跟我一样,感觉到了有什么事不对劲。
是什么地方不对?
“你昨天做检查用了多久?”他忽然问我。
“一个多小时,”我说,“具体说来,从我手上取样大约用了一分种,其余的时间都是他们化验用的时间。”
“一个小时?”他喃喃道,“你看见过有什么身体检查需要三个小时吗?”
我摇摇头。
通常的身体检查,需要被检查者在场的检查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有时候要等好几天才出结果,那也只是检查机构的管理机制以及做化验所需要的时间,但是没有什么检查需要被检查者在场三个小时以上。
因此现在在法医检验所里的这场检查就显得非常反常。
一丝不安悄悄地爬上心头,我又看了江阔天一眼,他也正不安地看着我。我们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快步走到那几个密封的房间门口,大力拍打着房门:“怎么这么久?你们没事吧?”铁皮的房门被拍得擂鼓般砰砰作响,里面却是毫无动静,倒是在外面等候的几个丨警丨察走了进来,愕然望着我们,不知所以。
拍了好一阵,毫无回音。
“算了,”我阻止继续拍门的江阔天,“既然这房间是密封的,看来门也是隔音的。”
江阔天颓然放下了举起的手掌。
“不是隔音的。”旁边一个丨警丨察忽然插嘴道,“今天上午我来送文件,他们在里面做事,谈话的声音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真的?你确定是这几间房?”我和江阔天同时问。
他点点头表示肯定。
这个丨警丨察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在他们刚进去的那阵,的确曾听见他们低声说话和器皿碰撞的声音,甚至还发出了一些类似打架的古怪声音,但是现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
什么声音也没有,是不是表示,里面的那一大群人,都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忽然感到全身发寒,好似有几滴冷水沿着后背一路滑下。
江阔天看来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面色变得煞白,望着我,低声道:“你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没有?”
“刚进去的时候有,现在,没有。”我说。
日期:2005-5-16 11:16:00
他点点头:“我也是。”
说完这句话,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惊慌地互相看来看去。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江阔天猛然省悟过来,对我们大吼一:声:“快撞门!”
这声吼让我们全身一震,几个人挤在门口一顿乱撞,用脚踢,用肩膀顶,用能找到的结实的桌子椅子撞,然而除了在们上留下许多凹痕之外,门依旧纹丝不动。
“妈的,做得挺结实!”一个丨警丨察啐了口唾沫道。
幸好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过了几分钟,从那几扇封闭的门内,突然传出一些声音。这声音打破了寂静,骤然传入耳朵,仿佛凭空而生的怪物,让我们都哆嗦了一下。
“有声音!”一个丨警丨察突然说。这句话虽然多余,但是没有人责怪他,每个人都慢慢地挪动着身子,朝门口靠去。
每个门里都发出那种可疑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走动,又仿佛是在拖动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我们互相看了看,同时靠近了最近的一扇门,将耳朵贴了上去。
耳朵还未触及门上,门内传来几声“咔咔”的声音,有人拧动门锁,那门朝内一闪,无声地开了。
浓郁的芳香几乎是以一种攻击性的姿态潮水般涌出,将我们呛得朝后连退了好几步。那种香气乌云般包围着我们,几乎将氧气也排挤了出去,让我们呼吸十分困难。除此之外,伴随香气而来的恐惧,也让人几乎无法忍受,我和江阔天久经锻炼,略微好一点,那几个丨警丨察初次接触这种香气,早已面无人色,全身不住颤抖。但是谁也顾不上安慰他们,门内的情形,让我和江阔天吃了一惊。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房间门口,脸色苍白,神情迷惘,透过他们身体之间的间隙望进去,可以看见身后的房间,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屋子的人。
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面孔朝向门口。从这种惨白的面孔可以清楚地看出,那人已经死了,死状如同我们早已熟悉的那样,扭曲而恐惧的神情,张大的嘴角仿佛正发出惊呼。
除此之外,让我感到惊奇的是,那些尸体的衣服,全都破了许多洞,破口处的布料翻开,仿佛一只只瘫软的翅膀,露出底下惨白的肌肤来。
这种破洞,让我想起了郭德昌,在他死的那个夜晚,他的衣服,也有这样许多的破口,那些破口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如同眼前这些尸体上的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他们正梦游般从房间内走出,而江阔天早已推开他们,冲进了房间。
我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那些白衣服的专家和法医们,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走出来后仍旧继续朝前走,直到碰到了墙壁,才呆呆地站住。而房间内的情形,没有他们的遮挡,便暴露无疑了。
耳旁似乎有谁惊叫了一声,我顾不得去追究那声音是谁传出来的,一个箭步跃到房间,看着满地的尸体,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被测试者全都死了,一共7个人,僵硬而惊恐的神情残留在他们脸上,有的人仰面朝上,虽然已经死去,却还伸直双手朝向天空,仿佛是想要推开什么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我们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
二十四、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