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知道,他妈是心疼他。让他不要再读书了,心最疼的其实是他妈妈。他家就他一个儿子,而他又是整个村上读书最好的,原本他妈还指望着他靠书包翻身呢,只是他爸突然病倒,他妈见着他白天干活,晚上看书实在是太累。倒不如直接出去打工来得干脆,于是咬咬牙把小李从家赶了出来。
当大家为终于考上大学的那些贫困生喝彩的时候,又有谁去想,其实还有很多人被贫困给压垮了。因为挑战命运的失败,这些人的命运便也没人去想了。第一次听说小李的故事,我就很揪心。想帮他一下。
我们厂是机械厂,虽然我是个不成器的家伙,但好歹也算是受过科班教育的。于是我便有意识的把一些制图、看图、公差等等一些知识教给了他。
小李学得很用心,有些东西一学就会。加上他的动手能力又强。他的这些进步被我们老板看在眼里。没过多久,他工资也涨了不少。涨工资的时候,他请我吃了顿饭,在饭桌上,非要塞给我200块钱,说钱虽然不多,但让我无论如何要收下。说没有我,也就没有他的今天。他这辈子会记得我。
“饭,我吃了。但这钱,是你自己挣的,你拿回去。”
小李是个很朴实的人,他推不过我,便喝了几杯酒,哭了。他觉得他终于可以负起责任,照顾好他爸妈。而我也哭了,我哭是因为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小李一样,照顾好自己爸妈。
人就是这样,谁在真心对你,你便也会真心对他。从此以后,我们的关系是飞速发展,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瞒着我这个。
当我去找小李的时候,他已经起床。我很严肃的看着他:“小李,你练‘法螺功’了?”
“许哥!你知道了?”小李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好意思——那种因为做错事而羞愧的表情立刻跃在脸上。
“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知不知道练这功是违法的!”
“许哥,我没有瞒你,我想练练气功又没什么,我怎么知道这是违法的呢!”
“现在知道违法了?以后就不要练了!你想进局子里去啊!”说这话的时候,我很激动,因为我从没想过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小李会瞒着我。
“我练什么功,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小李居然也一反常态的对我叫嚷起来。
“你,你,你对得起你妈么!”
“是我妈不是你妈,我对不对得起她,不用你管。”很明显小李昨晚吃了丨炸丨药,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炸了出来。
说完这话他便走了,只留下我尴尬的看着他的背影。
现在想来,我其实完全没有激动的必要,确实小李又怎么知道学这个气功是违法的呢。而且,就在昨天——我不在的这一天,小李已经被当地街道派出所叫过去教育了一番。这事连柱子也不知道——小李在接受教育的时候,没把柱子供出来。
而我则在很不合适的时候说了很不合适的话,所以小李才会那么火。现在我常想,当时我若态度好一点,事情是否会改变?只是命运不能假设,已经走过的岁月不能够重新来过。
人的命运便是因为有了这些偶然才充满着神秘,也充满着遗憾。
我自觉辜负了党的委托,很是臊的慌。此刻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灰溜溜的跑去师傅的命馆,看看在那里能否散发掉我此时的烦闷。
日期:2010-01-28 10:26:52
据我的观察,师傅门店的生意一直似乎也就这样。几乎看不见什么人进出。只是偶尔会有人来坐坐。比如今天就有个和尚坐在店里。
这和尚挺瘦,一袭袈裟,一个功德袋,一副行脚僧的样子。师傅也是老江湖了,三教九流的朋友自然都有,有这么个和尚朋友当然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从师傅表情来看,他和这和尚的表情并不熟悉,最多也就是见过几次面而已。而且师傅居然在帮这和尚把脉。
我还从来不知道,师傅居然还会这手。虽说,中医和数术同出自易,但毕竟是不一样的。当然我师傅这么高深一人,基础应该很稳固,随便找本什么《难经》、《灵素经》翻翻,学会了中医,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自学么,只要有参考资料,学会造卫星也是有可能的。
“听你这脉象。这病,应该很快就好了。”
“真的,不过我感觉吃了你这药,我的病似乎好像又重了。都烂的不行了,而且还疼。虽然原本也烂,但好歹不疼啊”
“我这个是中医,中医么总讲究发出来才好的,你受个外伤,不还要‘吊伤’才好么。放心,再吃几天药就好。”
“唉!你说的是。不过你不是不知道,我这病发的这么厉害,去医院看都说要全部割掉了。我就是觉得奇怪,怎么到你这里,就不用动刀了。”
“动刀那是西医才用的,中医也就华佗动刀。大部分还是以调理为主。不过你这个病病的确实厉害,恐怕会有后遗症。不过你放心,我尽量让后遗症最小。”
“那就太谢谢你了。过几天我再来。”那和尚谢过师傅后,也就走了。
等那和尚走远,我实在是压不住我那好奇心,问师傅道:
“师傅,那和尚得什么病啊,那么神神秘秘的还非找你来看。”
师傅笑了,笑的有点坏:“他啊,性病!而且一下子得了好几种。”
师傅这么一说,我一口气立刻笑岔了,干咳了半天。啊?实在想不到,出家人六根清净还会得这病。
“师傅,没想到你还会这手啊。”
这话说出来,就是我有点大惊小怪了。解放前虽然江湖各有各行,但江湖本是一家,行业交流本是常有的事。解放后,大批江湖人士跑去了香港,香港那个弹丸之地,市场本来就不大,竞争就更激烈了。这段时间,得性病的人多了,那就干皮门。在过段时间古董生意好了,那就干册门。经济衰退了,失业的多了,那就干惊门——摆摊算命。总之,能在这环境下生存下来的,无一不是一人兼做几个行当。
师傅看病这手,估计便是皮门的勾当。那个年代,满大街的老军医老中医。那些是专职的,像师傅这种兼职的民间高手,估计那就更多了。
“师傅,医院都说要割了,你怎么那么有把握,能治好他?”
“小许,这是中医,我不但治标,而且还治本。等他吃完我这药,下面自己掉光。”
“那东西也掉?”
“那东西不掉,能叫治本?”师傅很调侃的说着,只是脸上笑的更坏了。
最近,据某报道说,现在南方一些城市,老年人爱死病的发病率极高。这些老头实在是可惜,连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要是早点吃师傅那药,在他们冲动前,早把那本给治了,估计也就没这么多危害社会稳定的问题了。
“小许,干什么其实不重要,心定才重要,你心定了才知道你这辈子想干什么,会干什么,怎么去干。等心定了,其实问题也就都解决了。‘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
最后一句我知道,那是王阳明的话。说的是《大学》中的“知止后有定”。这些东西虽然我看过,但全然没有体会,师傅这么一说,我却想通点了什么。
日期:2010-01-29 10:13:55
不一会儿,我老毛病却又出来了:“师傅,你说的那‘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是王阳明说的吧?”
师傅笑笑:“你知道这个是王阳明说的?你看过他的书?”
一见师傅没否定我,我就更得意了:“那是。我看过他的不少书。什么《传习录》、《年谱》都看过。”
“你说这话是出自王阳明哪本书呢?”
“应该就是《传习录》吧!”
师傅突然脸一沉:“做学问最要紧是踏实,不要随便乱说!《传习录》里哪有这句话?”
被师傅这么突然一吓,我已经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了,只是低声的喃喃自语:“我记得好像是。师傅这么一说可能也不是吧。”
“世上就没有好像的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个在你心里要有个准才行,没有模棱两可的事,至于这么认定后,怎么去做那就是你的事了。”
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师傅要发这么大火——为了这么丁点的事情:“我记错了,但这话要不是王阳明说的,也应该是他那个流派的人说的。因为这话有股‘知行合一’的味道。”
“你倒是给我说说怎么个知行合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