羸官在办公室坐了不到一小时,电话铃至少响了七人次。本来是要研究几项工作。一项是农工补差。小桑园的土地,一部分口粮田早已分到各户,另一部分一直由几个自愿组成的生产队组承包。由于这几年工副业发展快,为了保证粮食稳步增长,村里每年都要拿出相当一部分资金往农业上投。如免费购买化肥、优良品种,免费机耕机播、浇灌收割等等。但就个人收入而言,农业承包队组与从事工副业的人员仍然存在一定差距。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势必影响农业承包队组的积极性。秋收秋播时节已到,必须尽早拿出章程稳定和鼓舞人心。另外一项是村规民约的检查评比。一个村子经济发展起来固然不易,形成一个良好的村风村气更不容易。小桑园的村规民约不是仅仅写在纸上、贴在墙上,每年都要专门组织检查、公布奖惩。
羸官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并不在办轧汁厂罐头厂之下。
但是,三番五次的电话把个会议搅得七零八落了。电话来自四面八方,但张口一律找的岳羸官,张口一律问的一万块钱、十万响花炮。
那天从花炮厂回到村里,小玉把去找岳鹏程的情形讲述了一遍。羸官对小玉的举动好不惊讶也好不气恼。那个人已经把他和“二龙戏珠”逼进死胡同里,眼下正是你死我活的时候,小玉竟然“求”到“仇人”头上——即使撇开“仇人”二字不说,你力争也罢不力争也罢,你找到人家门上的本身,就是穷途末路的表现,就是束手无策的表现,就是“熊”和“草鸡”的表现!而这些表现跟投降、求饶并没有多少明显区别。这是羸官现在——尤其是现在,无论如何不愿意接受的。他朝小玉瞪了好一通眼珠子,直瞪得小玉泪眼汪汪把他赶出门去,扑到床上大哭起来。也直到这时,直到站到凉风嗖嗖的月亮地里,听着小玉委屈怨恨的号啕声,羸官才慢慢地品出了小玉的心思,品出了岳鹏程答应有条件地归还贷款的内在涵义:那作为胜利者和作为父亲的双重意义上的宽容。对于那“胜利者”的宽容,羸官有的只是轻蔑和自信;而对于作为父亲的宽容,尽管眼下他不甘于认领,心底深层还是泛起了一重暖暖的涟漪。他好不容易叫开了小玉的门,道着歉赔着情儿,连哄带劝、发誓赌咒,格外还加上学鸟叫装狗咬,才好不容易逗得小玉抹干了香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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