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那家机关的大操场,已经有人搬着凳子在那里站位置了。高四儿知道晚上又要演电影了,那时侯总
有先来站位置的人,提前站位置,视角开阔。高四儿问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孩,今天晚上演啥?小孩说,
《半夜鸡叫》。高四儿说,我喜欢看《列宁在十月》,再演我还来。
兰建军他们一帮子人松松散散的拉了好长距离。
就高四儿一个小几吧孩,其他都是九岁十来岁,所以高四儿一直走在最后。
出发前,高四儿看见兰建军几个往鞋里面放螺丝刀。那些螺丝刀都是家里拿来的,顶端也没敢磨尖,还
要交差。那年月民兵多,看见坏孩子喜欢搜身,所以腰里尽量不放东西。年龄小,鞋子小,螺丝刀也都
是小号的。等高四儿长成了少年,民兵巡逻喜欢拿个酒瓶,碰到坏孩子,如果酒瓶塞不进裤腿里,就拿
出剪刀,将坏孩子裤腿从腰间一直剪开到底。那时侯经常见一脸狼狈的坏孩子,把一腿的春光泄露在大
街上。
高四儿看见兰建军两只鞋里都放了武器,另一只是一把锯条磨成的尖刀。那泛着蓝光的薄薄的锯条,底
端拿黑胶布缠了个柄。许多孩子都拿锯条磨成尖刀过,但高四儿好像没听说谁用过。随着高四儿年龄渐
长,他又见到了许多携带真刀的人,好像还是没见谁用过。其实大多数的刀子,仅仅是个刀子,从一定
意义上讲,跟腰上挂的钥匙没什么区别。大多数的刀子,就那么被人携带来携带去,只有少数的刀子,
在期望中等待那大多数人里面的少数人。也许就等到了,他尝到了鲜血,他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刀子。
那时侯有句话,叫真理在少数人手里,换用过来,就是刀子在少数人手里。
其实何止是刀子,就连砖头,许多人也都是虚张声势的。那时侯经常见这样的打法,手持砖头奔过去,
跳起来狠命的一扬,在对方闭上眼睛思维短路的那一刻,砖头在他扬起来时候落到了身后,砸到对方脸
上的,是自己也要疼的肉拳。
今天这么多人去打架,高四儿知道,许多人都是去凑热闹的。大家都爱凑热闹,吵架了爱看,完全不认
识的双方打起来,如果一方落败,看热闹的能趁机踢人家一脚就是一脚,有光不占是混蛋。那时侯孩子
们的群架,如果对方弱了,大家就一拥而上,一个比一个狠,如果对方强了,许多人都是先看好了逃跑
的路线的。古代爱这么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也是因为许多人时刻都要逃跑的。如果双方都是勇者,
那谁胜?
天地颜色就要被黑色接拢的时候,兰建军他们来到了开关厂后面。有清凉的风在刮,杨树总是哗哗啦啦
喧嚣着,不喧嚣的是松柏,松柏总是呜喑。
兰建军他们来到的是废墟的南边,另外还有几帮人,约好了在南边会面。他们跟对方说好了,他们在南
边,对方在北边。高四儿蹲在一面废墙下面,另一个孩子拿出纸烟,给了他一根。高四儿看见是带过滤
嘴的,就去看他的烟盒,是个不带嘴的烟盒。高四儿就想,杂牌军,都是一根一根偷家里偷来的。兰建
军他们站在杨树底下,为了壮士气吧,兰建军拿出了一个塑料包装的烟丝。大家找出纸来,一个人撕一
块,开始卷烟丝,点燃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香味就四散了。高四儿知道那是大光明香烟,那个给他们讲
故事充满神秘感的白胡子老头,就一直抽的是这种烟。高四儿后来还抽过散发香味的香烟,凤凰牌,长
大后这种烟不见了。还有一种舒口牌,也有一种香味,后来被好事者臆造出杀精的传说,就没人抽了。
又来了一帮人,大家互相问,问出了脉络,就到一起拍肩膀,还有握手的。高四儿听见兰建军抱怨,某
某某应该在这里做联络员的,结果他没影了,自己人别打起来。那天晚上果然就打乱了,高四儿拿个砖
头砸了人,但不知道是敌是友。
后来人越来越多,天也越发的黑下来。
有人迫不及待,说跟他们照头吧,于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就往北边走。人声喧哗,口哨四起,北边马上
有了动静,也是黑压压一大群人。象两股潮水从不同方向汇合,一碰,就乱了。喊叫声,咒骂声,还有
哭声。
当时的情形是乱糟糟的,高四儿开头还能辨认对方,他们都提着书包,里面自然是砖头,高四儿看见大
家都在虚抡,制造一种声势。后来虚抡不小心成了实抡,高四儿看见一个孩子被一书包抡倒在地。局势
发生了变化,这个被抡倒的孩子爬起来,直扑过去,将对方拦腰抱了,大喊大叫着将对方压倒在地,拿
起对方的书包,就朝他头上砸。也许是失去理智了,那发疯的样子使对方其他人后撤。高四儿看到自己
人哄的就上去一帮,那个倒霉蛋顿时被打的哭爹叫娘。孩子们战场是这样的,都结群打弱者,对方撤是
撤了,但不是逃跑,等这边人趁虚而入冲杀过来,就开始混战。混战其实也是有序的,就都是一帮人在
打一个人,软弱的人被更多的人挑选为操练的对象。而那些强硬的人,往往没了对手。
高四儿后来是这样分不清敌友的,一打乱,书包都没了。反正大家都是一看谁被打倒了,都去打那个人
,打群架变成了打落水狗。
开始高四儿也跟着大家冲,但谁也没打着,等乱套的时候,高四儿就不冲了,背个砖头在身后,站一边
看。好几拨乱糟糟的人跑过来要打他,他都赶快声明,我是看热闹的,没我的事。但人家要打他,高四
儿总是怀恨,他往往就跟了他们,等他们和别人开战,混乱里高四儿冲上去,一砖头拍人家脑袋上,又
赶紧跑一边,没事人一样,无辜的睁着双眼。
这个时候月亮爬了上来,满地是影影绰绰,跑来跑去的人。
高四儿头上流着汗,他想找兰建军,但一直没找到。在找兰建军的过程中,他又拿砖拍了两个人。再后
来他发现人越打越少了,地上也没见躺的,高四儿恍然,开始撤退了。
于是高四儿扔了砖头,迈着轻松的步伐,嘴里唱着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打败了日本狗强盗,消灭
了蒋匪军,独自一个人,走进了城市黑暗的街道。
日期:2008-1-16 14:26:20
呵呵,今天吃完饭也没出门也没睡觉,电脑中毒了,在杀毒.因为不太懂杀毒(我电脑基本什么都不懂的,就会在上面写两个字),就坐在边上看,一直也没见病毒出现,无聊中就又胡乱写,就写了点出来,一天两炮,破纪录(前面有很长时间了,我都是好多天才一炮).流氓们别往流氓处想啊,我说的炮是篇幅
这场架双方谁也没赢,后来高四儿听说,他们说和了。都能喊来那么多人,本身就彼此开始佩服了。
后来的高四儿还是挨打,他的皮肉被操练的经久耐用。
七月的一天,高四儿开始迷恋幻灯。他其实这时候已经开始搬砖头了,那时侯城市孩子许多打短工的,
去一些工地搬砖头,计件付酬。高四儿他们那条街,许多孩子都打短工。高四儿就是打短工时候迷恋上
幻灯的,一个住在机关大院家庭背景跟马建立家差不多的孩子,有天干完活,几个人去冲了凉水澡,然
后他就领着大家去了他家。
那是个很破旧狭小的房间,这孩子把窗户用床单蒙起来,屋里霎时间黑了下来。
这个孩子拿出幻灯机,开始放幻灯。劳累了一天,高四儿他们坐在那里看的十分享受。
幻灯机是这孩子自制的,幻灯片也是借了玻璃刀,把废玻璃一块一块割整齐,然后在玻璃上对着小人书
画一些图画。映射到墙壁上,清晰无比。
高四儿就也想做幻灯机了,以后干活的日子,高四儿总是跟在那孩子后面,不停的讨教。后来搬砖活结
束了,高四儿的幻灯机也做好了。
他不会画画,就把玻璃垫在画书上面,用毛笔一笔一笔的勾。毛笔是高老大过去上学时用过的,笔尖都
用秃了,高四儿就拿来剪子修,那份仔细,从来没有过。
后来高四儿也开始放幻灯片,每天就有好多孩子来找他了。
高老三开始讨厌他们了,每天那么多人来我家,也不拿吃的,还用我家电,把我家床弄脏了,还得我家
洗。高老三就经常去拉电门。其实是经常停电的,高老三往常十分厌恶停电,但现在不,现在他盼望每
天都停几次电。拉了电门,高老三就喊,又停电了。孩子们不明就里,就散了,看着高四儿沮丧的样子
,高老三十分舒心。
有的孩子又回来了,说哪停电了?高老三在孩子们离去时候就已经拉上了电门,往往这时候他十分佩服
自己的聪明。高老三说,他能停就不能再来?哪儿的电能一直停?你这个家伙连这一点简单的道理也不
懂,怪不得那么笨,自己不会做幻灯,甘心做寄生虫。
但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时,高老三的把戏有一天被戳穿了。
于是高四儿他们决定治理高老三。
那天高四儿从外面回来,怀里抱个布兜。高老三好奇,就问是什么,高四儿说好东西。高老三凑近一闻
,说没一点味道,好东西个屁。高四儿说你成天就想着吃,你的精神空虚。高四儿说我刚才去师傅那儿
,拿了好片子,《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高四儿说的师傅,就是一起打短工搬砖的那个孩子。高老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