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向校方提出了交涉，作为走读生，太晚回家不安全，不少持有同样想法的走读生也纷纷赞同，最终这件事以走读生们的胜利而结束。九渡中学的走读生们，可以少上一节晚自习，这意味着八点半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学生可以提前回家，老师却不行，所以仍旧是重阳和小满一起回家，惊蛰只能乖乖留在学校上课。

当重阳在班门口接走小满时，对惊蛰老师示威般的微笑了一下。

可恶的小子！后者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接着不露声色的回到讲桌前上起课来。

因了这层关系，重阳此刻的心情更加愉快起来。

他看着小满抱着书包，慢慢地朝家走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叫她回来，从口袋里摸出枝钢笔来，塞给她。

小满有点迟疑，没有接，重阳解释说学校发给班干部的，发了好几支，自己用不完，硬是要让小满替他分担一下。

这是他一贯的借口，小满笑了，也不拆穿他，道了谢就收下了。

总觉得小满今天精神不振，在路上就一直怪怪的。重阳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只是看着她进了院子，才掉头往自己家走去。

一进院子，他就愣了一下。

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往常这个时候，应该是灯火通明的，母亲也应该早就出来迎接了，此刻却没有人，屋门敞开着，像个黑洞洞的大嘴。

怎么回事？重阳握紧了拳头，屏着呼吸轻轻进了屋子，开关就在进门处，很容易就触摸到了，可是他居然有些胆怯，不敢打开灯，生怕看到些不愿看到的东西。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呢？

重阳没有功夫去想，稍一迟疑，还是打开了灯。

充满了光明的房间像往常一样整洁有序，想像中的画面没有发生，重阳松了口气，瞅见桌子上有张纸条，拿起来看，上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告知他邻村的亲戚家出了点事，她和父亲一起过去，明天回来。末了加了句：有事可以找秋姨商量。

重阳将纸条放回原处，关好大门，准备看会儿书就睡觉，却始终静不下心来。

母亲为什么要加上最后一句呢？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日期：2009-9-28 22:31:00

从重阳记事时，就没听母亲说过自家有什么亲戚。

什么时候邻村有过亲戚了呢？

有些事情不想则罢，越想心里就越乱。重阳扔下翻了半天的书，决定去小满家看看。

他仔细的将门窗关好，锁上大门，便往小满家来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小八扯着嗓子报信儿。

“小满儿，重阳来了！小满儿，重阳来了！”

接着就是啪啦啪啦，鞋子欢快地踏着地面的声音，锁头碰撞的声音，木制的笨重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小满笑盈盈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来的真快，外婆刚刚还说着呢，快进来吧！”

重阳被她这么热情的一拉，心情倒也好了些，即使看到院子里那辆招摇的摩托车，也难得没有皱起眉头来。

外婆坐在堂屋里，一脸凝重，正跟惊蛰在说着什么，转眼看见重阳进来，忙招呼他吃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桃子。重阳瞥了一眼旁若无人的惊蛰，也不再客气，边啃桃子，边坐在桌边旁听起来。

他们在聊的，似乎是关于九渡中学的事情。言谈中时不时的提到高中生啊，压力大啊，意外之类的词语。重阳敏感的意识到学校似乎出了什么事，不由得插嘴问到：“学校出了什么事吗？”

外婆叹了口气说：“一个高二的学生，放学时突然从楼顶跳下来了，救都救不及，就这么去了。”

重阳手里的桃子差点没掉下去！高二总共也就五六个班，再加上每年总会分班的关系，基本上同年级的学生都是互相认得的。他急忙问道：“婆婆，你知道是谁吗？”

外婆略微想了一下，向惊蛰确认道：“你刚刚说的，是叫杜娟的女生吧？”

这回重阳的桃子是真的掉下去了。

这个杜娟，是他们隔壁班的副班长，经常在路上遇见，彼此也会点个头问好。

事实上，他们的关系并不止互相认识这么简单。

重阳这样的优秀男生，在学校一直都是风云人物，自然也是大部分女同学们的青睐对象。杜娟就是他爱慕者中的一员。大部分爱慕者的行为举动，重阳都自动的无视掉了，杜娟却有些不同。

她不像某些女生那样，非常直接的表达自己的好感，而是一直保持着普通的态度，很小心的与重阳接触。他们都是班干部，又是邻班，平时工作中多多少少会打些交道。重阳对她也很友好，如果不是那封情书的话，这种友谊本来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那是上个月的事了。

在一次年级班干部会议之后，重阳像往常一样往独自走回自己班，杜娟叫着他的名字，从后面追了上来，塞给他一封信，接着就飞快跑掉了。

重阳在无人的地方打开了那封信，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是封情书。

信上诉说着自从入校第一天看到他之后到现在的事情，这令他感到有些震惊，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生，居然一直都在注视着他。连每天干了些什么，体育课跑了多少圈都清清楚楚，简直可以算是监视了。而且信中还特别提到了小满，指出重阳因为小满而不上自习的事情是不理智的云云。

这让重阳感到不快，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决定指手划脚，更讨厌任何细小的举动都人注视着，而且，对一直以来应该处在朋友位置上的杜娟喜欢他这件事，他也有些不解。

为什么，一定要打破这种平衡呢？像原来那样好好的不行吗？

出于这种不快，他看也没看完，就把信撕得粉碎，随便丢在垃圾筒里，就走开了。

第二天在走廊上遇到杜娟时，他垂下眼皮，将对方企盼的眼神与红晕当做空气，从旁边视若无睹的走掉了。

第三天，第四天，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跟杜娟讲过话。

本来他以为这件事会慢慢过去，就像他以前对待的那些女生一样。

没有希望的事，就会被放弃吧。

现在却传来了杜娟自杀的消息。

日期：2009-10-19 2:31:00

这让重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间接害死了杜娟的罪魁祸首。如果他还像以前一样，跟她讲话，杜娟也不会死。

第二天重阳上楼时，在走廊上站了很久，楼下的地面干净如昔，完全看不出昨天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重阳抓住栏杆，它上面笼着一层水气，似乎还挂着未褪去的朝露，冰冷而湿润。

重阳想象不出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预备铃已经响了，他把手从栏杆上移开，低着头进了自己教室。

往常这个时候，学生们都在乱七八糟的聊着闲话，学校八卦之类的，今天也不例外，大家依旧聊个不停。重阳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却没听到一个关于“杜娟”或者关于“自杀”的字眼，这显然不太正常。

要知道，九渡中学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一旦有什么大事，很快就会传得满城风雨。像这种冲击性的话题，居然没有人一个人议论。

难道大家还不知道？

这也不太可能吧……

重阳正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邻班的麦冬从门口探头进来，转了一圈之后，带笑的眼睛定在他身上。

“重阳，等会儿要开会啦，还不去？”

重阳这才想起，今天有年级干部例会，他完全忘记了。

麦冬是隔壁班的班长，生就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脸上总是挂着笑，总而言之，是个十分清爽的好学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