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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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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5-08 12:59:04

(接上)——

那么这里就出现了一个迷团,就是作为这场历史最大冤案的缔造者的赵构,难道不知道害死岳飞会令他背起永远不能洗刷的骂名吗?那他又为什么又要出此下策呢?有人说这是因为岳飞喊过“迎还二圣”的口号,赵构害怕徽、钦二宗回来之后,自己将皇位不保,所以这才必须要杀掉岳飞。

这种说法最容易被人接受,但绝不是问题的关键。历史上确实曾出现过明英宗在丢掉皇位后又重新复辟的事情,但宋钦宗与明英宗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明英宗被俘前,在位时间长达十四年,虽然一度退位,但在朝中仍有一股潜在的势力支持他,可宋钦宗只当了一年皇帝,与他亲近的大臣都被金军掠至北方,使他缺乏争夺皇位的群众基础。而赵构在岳飞遇害时,已经当了十四年皇帝,朝中大臣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根基相当稳固,钦宗就算回国也很难威胁到他的皇位。况且南宋与金国首次议和时,赵构迫于舆论压力,还故意打出了宋钦宗的旗号,称:“朕以梓宫和皇太后、渊圣皇帝未还,晓夜忧惧,未尝去心,若敌人能从朕所求,其余一切非所较也!”后来两国议和成功,金国已经答应放宋钦宗回国,而赵构也做好了迎接准备,只是由于完颜宗弼在金国发动政变,撕毁了两国的和议,此事才不了了之,可见赵构并不怕宋钦宗回国。

另外,岳飞虽然曾经说过“迎还二圣”这样的豪言壮语,但赵构绝不会因此怪罪岳飞。赵构即位后的第一封诏书中就有“同徯两宫之复”这样的话,可见赵构喊出这句口号的时间比谁都早。南宋初期,“迎还二圣”已经成为了一句日常用语,不但主战派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就连主和派为了能给和谈找到舆论基础,也以二圣还在北国吃苦,只有和谈成功才能接他们回来为借口,可见这句话绝非是岳飞的专利。直到宋徽宗的死讯传回之后,情况才稍有变化,当时金国不断扬言要扶立宋钦宗或是他的儿子当皇帝,这就与赵构形成了一定的竞争关系,因此南宋国内再喊“迎还二圣”的人开始大幅度减少,此时岳飞也换了新口号,他在《乞出师扎子》中称,“奉邀天眷归国,使宗庙再安”,这就是把宋钦宗的成分划成“天眷”,立场非常明确,就是坚决占到赵构这一边,可见岳飞并非只会打仗,不会讲政治。

还有人认为,岳飞曾经多次触怒过赵构。第一次是在赵构解除刘光世兵权后,因为出尔反尔,没把兵权交给岳飞,岳飞一怒之下跑上庐山,用辞职来表示抗议,足足闹了一个多月,岳飞才下山复职。这件事确实令赵构大为不满,在此之前,岳飞一直是赵构最钟爱的大将,赵构甚至还动了让岳飞“宣抚诸路”的念头,但岳飞这次脱离臣规的举动,令赵构起了猜忌之心,印象分从此大幅降低。第二次是岳飞听说金国准备扶立宋钦宗的儿子当傀儡,便当面建议赵构立储,这个举动也很不明智,因为宋朝对武将的猜忌很深,同样这句话,如果由文臣来说,可以看成是忠心,从武将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别有用心,果然赵构听完大为不满,当即反驳道:“这不是武将该管的事。”岳飞听完也就不敢再说了。第三次就不知是真是假了,据说岳飞在第二次救援淮西时,曾当众说道:“国家了不得了,官家也不修德!”虽然这不像是在人多的地方能说出来的话,但既然赵构已对岳飞产生出不满情绪,那么如果有小人不断诬陷,赵构也说不定就会把这句无中生有的话信以为真。

然而即便这样,岳飞也不至于死,赵构虽然胆小懦弱,但并不昏庸残暴,难道会为一句道听途说来的话,就杀掉一个执政级的大臣吗?反过来再看前两件事,岳飞一怒辞职,跟赵构耍脾气、撂挑子,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就让他辞职,还至于把他杀了吗?就算岳飞曾建议赵构立储,触犯了君王的大忌,可毕竟岳飞只是说说而已,既没有在背后搞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天天缠着赵构,即便有罪,也不至于死,何况这些事情发生在宋朝,这是一个最优待大臣的年代,在宋朝已有的近二百年历史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大臣是因为这种事情被杀的,而在其后的一百多年里,也未曾出现过一个,可见断言岳飞是因犯下猜忌而被杀的理由并不充分,那么什么才是导致岳飞必死的真正原因呢?想弄清楚这个问题,还要先看一下岳飞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岳飞的身上,集中了太多的优良品质。岳飞一生胸怀坦荡,他从军之后,结发妻子刘氏为生活所迫,曾改嫁过两次,这在当时人眼里是莫大的耻辱,如果放在一般人身上,难免遮遮掩掩,不过尽管岳飞也为此事而羞愧,但在稍有能力之后,还是多次托人找到了刘氏,并资助她钱财,最后特意上表奏明情况,以说明刘氏改嫁并非是因自己抛弃。在此之后,岳飞又娶李娃为妻,李娃比岳飞还要大两岁,与岳飞成亲时已经二十八九岁了,又是平民女子,姿色应该不会出众。当时社会风气很不健康,大将们莫不姬妾满堂,唯独岳飞始终没有纳妾,有一回大将吴玠花两千缗买来一个绝色美女送给岳飞,但当天就被岳飞退了回去,此事令吴玠大为惊讶,从此对岳飞更加佩服。

岳飞律己非常严格,他常年统率着国内最大的一支军队,手中过的钱有如金山银海,而岳飞本身就是两镇节度使、太尉,即便单凭俸禄也足以让他过上奢侈的生活,何况赵构还不时对他赐予重赏,但岳飞抄家时,仅有旱田七百余亩、水田一千一百余亩,总计还不到两千亩田,其中只有九十二亩是熟田,其余全部是荒田。而与岳飞同列的大将张俊,仅水田就有六十余万亩,每年可收租米六十余万斛,家里钱多的没处放,只好命人铸成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号称“没奈何”,也就是贼偷不去,正好跟岳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岳飞治军极严,部下有“取人一钱者,必斩”,军队所过之处,如果有人敢损坏民房、践踏庄稼,也立斩不赦。有一次,大将王贵的部下盗取百姓芦筏,岳飞知道后立即将这名军士斩首,就连王贵也因此事挨了一百军棍。岳家军内部有一句口号,叫做“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虏”,曾有一个士兵向百姓买薪柴,那名百姓对岳家军很有好感,就故意降价两钱出卖,谁知却遭那名士兵的断然拒绝,还反问他道:“想用两钱易吾首领耶?”所以百姓如果遇到别家军队过境,无不遁亡灭迹,可是听说岳家军过境,都扶老携幼过来观看,这在那个兵匪不分家的年代里,这简直就是一种奇迹。

岳飞治军虽严,但并不苛刻,加上又能以身作则,所以士兵们都心服口服,即便是受过惩罚的人也不怨恨,比如说大将王贵虽然因为士兵的连累而受到杖责,但仍对岳飞忠心耿耿。《金佗粹编》中记载的一件事更能说明问题,岳飞的冤案平反之后,他的三子岳霖去湖北当官,岳家军的老兵、军属以及当地百姓闻讯都设香案、摆酒宴、夹道哭迎,岳霖也非常感慨,他看见一个老妪哭得最伤心,而且一边哭一边念道:“相公再也不会来了。”岳霖猜想这个老妪应该是军属,便过去问道:“你的丈夫还在吗?”那个老妪回答道:“不为善人,为相公斩矣!”再问她的儿子和女婿也是如此。这名老妪的丈夫、儿子、女婿全被岳飞所杀,但是这名老妪不但不怨恨岳飞,还对他如此怀念,可见岳飞执法虽严,却深得人心。

岳飞本人有着高尚的爱国主义情操,也时刻不忘对士兵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他每次临戎誓众,言及国家之祸,都不免“仰天横泗,士皆欷歔而听命”。在战争中,岳飞经常亲当矢石,为士卒先,所以士兵也不敢惜命,每次上阵都能奋勇杀敌,这才是岳家军能战无不胜、屡克强敌的根本原因,因此就连以悍勇而著称的金军都不得不发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感慨。

岳飞虽然自幼没能受到系统的文化教育,但一直很爱读书,也很重视文化,很愿意与文人打交道,闲暇时喜欢做一些诸如投壶射覆之类的游戏,穿衣也多为宽袍大带的儒生装扮,带人接物彬彬有礼,所以很得士大夫们的敬重,这在以“扬文抑武”而著称的宋代,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情。

由此可见,岳飞的身上集中了太多了优点,或许他有些过于刚直不阿,有时可能还过于急躁、过于倔强,但这些有时也更能体现出他作为一个英雄人物的独特魅力。那么什么才是岳飞的缺点呢?应该说在他身上没有并没有完整意义上的缺点,正如《宋史》所言——西汉而下,若韩、彭、绛、灌之为将,代不乏人,求其文武全器、仁智并施如宋岳飞者,一代岂多见哉。

可这恰恰就是岳飞最致命的缺点,如果一个臣子,文武双全、智勇兼备、功盖千秋、四海属望,那么该把皇帝放到什么位置?又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得下一个近乎于完美的臣子?何况他还是个武臣。古代真正聪明的大臣,都会自觉的犯一些小过错,因为在专制社会里,只有皇帝才是永远不会犯错的人,臣子没有这个权利,岳飞的品行越是完美,就越会引起赵构的猜忌。

那么这是不是赵构必杀岳飞的根本原因呢?应该说仍然不是,因为宋朝是个很特殊的朝代,皇帝绝不会因为猜忌而诛杀大臣,假如赵构害怕岳飞功高震主,他可以永远不给岳飞立功的机会,在岳飞交出兵权之后,赵构也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所以说赵构之所以非杀岳飞不可,一定有另外的原因,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考虑到与此同时发生的另一件大事,这就是南宋与金国的再次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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