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给哥来盒牛黄解毒片

这场官司，我败就败在了那柄刀上——指纹，力度对比，一切一切都因这柄刀所起。如今，我对老翟的理论且服且不服。服的是——赢得这场官司，唯一的途径就是从那柄刀入手，找出蛛丝马迹来，只有这样才能堵住控方的嘴。不服的是——我偏偏要把弯路走到底！通过那凶器来查找真正的元凶，替沈凝夏洗罪。我不仅要走弯路，还要与正路背道而驰！说什么南辕北辙？说什么殊途不能同归？这理论，让老翟跟麦哲伦探讨去吧，跟我说不着！

我告诉苑琳，我愿意加入他。我没法说服沈凝夏上诉，只有利用这余下8天做最后一搏。不过，我跟苑琳把丑话说在了前面，翻案的可能性本就不大，时间所限，希望更加渺小。我们所做的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心到神知，避免大家留下遗憾。

当晚，苑琳再度找到肖主任，拿到了关于那柄水果刀的全部资料。随后，我们在旅馆里把所有灯光点亮，逐一分析了凶器的特征，试图查到些线索。

线索如下：一，刀的用料考究，做工精致，外型奇特，比一般水果刀要长。二，刀柄的末端印有“中国 长春”的字样，可查遍了刀身也未见商标和厂家。三，刀身刻着十二生肖中鼠的图案。

没有商标，没出厂信息，查找起来难上加难。我们连夜上网搜索这种水果刀的资料，毫无斩获。

不过，我留意了刀柄上“中国长春”的文字，这与沈凝夏供词中对嫌犯口音的判断保持一致。也就是说，嫌犯来自长春的可能性很大。

在我的提议下，第二天上午我们飞抵长春。此时，距沈凝夏行刑还有7天。

我们多方打探，长春市共有六家刀具生产厂。苑琳在长春市公丨安丨局有警校的同学，他在那里借了一台车，又包下一个当地司机作向导。草草吃了顿饭，我们开始了长达两天的走访。当天我们去了规模最大的两家刀具生产厂，找到了厂长，工程师。人家一听来意，态度立刻谨慎起来，三言两语打发我们离开。不过确定的是，这两个厂从未生产过类似水果刀。

出师不利，苑琳再起牢骚。他说苏醒，你就是连续剧看多了，看傻了！尽做一些大海捞针的傻事，还不如一心调查沈茗的仇家。这多好？人海里捞一把刀，捞着了又能怎么样？能连带着把凶手揪出来么？

我也窝了一肚子火，嘴里全是大泡。准备去药店买盒牛黄解毒片，回来再跟他吵。听见苑琳说，给他带管儿开塞露。听罢我释然多了，难怪这仁兄尽说些违章的话，原来出口已经给交通管制了啊。

第二天我们换了策略，称自己是刀具经销商，高价求购此类水果刀。厂长们自然欢欣，可遗憾的是，这刀并非出自他们之手。走完最后一家刀具厂，我和苑琳的泄气可想而知。

苑琳说：“兄弟，咱们喝点酒吧。少喝点，误不了事儿。”

134 他的悲伤我理解不了

当晚，我百般劝阻，可苑琳还是喝高了。

喝高了的苑琳拍着我的肩膀，酒气呵在我的脸上。他说：“知道么兄弟，一周之前，我们举家移民到了英国，我爸爸我妈妈我姐姐家的小外甥……单单留下了我一个儿！为什么我没去？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沈凝夏。

此前我单知道苑琳对沈凝夏有意思，但绝没想到这小妮子令比她大了六岁的苑琳如此着迷。

“你理解不了……你肯定理解不了……”

这一晚，苑琳自己喝了半斤白酒，重复率最高的几个字，就是这句“你肯定理解不了”。

我心烦意乱，只能装模作样地痛苦着苑琳的痛苦——

一个刑警队长仅仅用时一秒钟就爱上了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的身份是女嫌疑犯。

刑警队长爱上她的第二秒就把冰冷的手铐挂在她的腕子上。

按他的原话，如果他能早一秒遇见沈凝夏，甭说将她绳之以法，带她私奔的心都有。可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苑琳亲手逮捕了他苦苦等待27年才出现的型儿，并且间接将这姑娘送上了刑场。

我想，作为一个听众，我今晚的表现未免太失格了。我先是皱着眉，后来哭笑不得，最后我差点笑出声来。这不能怨我，看一个27岁的老爷们儿吧嗒吧嗒抹眼泪哭得跟只小白兔似的，换谁都是我这种反应。

后来苑琳不哭了，他说：“苏醒，你这人忒冷血！我不怪你，我的内心世界你理解不了。如果有一天，你亲手葬送了你最爱的女人，你他妈哭得比我还惨你信不信？”

我说：“哟，你这是咒我还是怎么着？想喝你就赶紧喝，喝完赶紧睡觉，别搁那儿借题发挥！”

苑琳直挺挺躺在旅馆的床上，少顷便发出了微微的鼾声。这几天的确把他给累坏了，眼泪都没擦就睡着了。听着他有节奏的鼻息声里夹杂着无意识的抽泣，我乐不可支。然而下一秒我突然狠狠地难过起来。

我想念裴蕾。

在街头看见晨练的老翁老妪互相搀扶着慢跑时，我想念裴蕾。

在车站看见90后的情侣们旁若无人地摩擦完又热传递时，我想念裴蕾。

在闹市区看见肯德基和麦当劳永远像情侣般出双入对却又不能被合二为一时，我想念裴蕾。

此刻，我刚刚目睹苑琳为了她心爱的女人热泪纵横。除了裴蕾，我还能想念谁？

苑琳是对的，他内心的悲伤我理解不了。只因裴蕾不是沈凝夏，只因那个叫我弟弟的女人正平安地睡在千里之外，我就永远体会不到苑琳的悲伤。

我掏出手机，打开发信箱，仅仅打了个“姐”字，就再也想不出下一句话。手机是触摸式的，一不小心，这短信被我发了出去。我怅怅地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阵呆，不久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手机还在手里握着呢。拿起一看，一条短信和若干未接来电，全部来自裴蕾。她问我怎么了，我慢慢敲上几个字：

姐，我想守着你护着你，一生，永远，一辈子！

在这个酒精和呼吸的味道混合着刑警队长的眼泪一起发酵的夜里，我睡得踏实且欢快。

135 踏破铁鞋无觅处

日上三竿，我们雇来的司机在旅馆的楼下一个劲地按喇叭。苑琳狠狠一拍脑袋起床，知道自己又误事了。

钻进车里我和苑琳两眼发直，长春市六家的刀具生产厂我们已经走访个遍，一无所获。苑琳气得直哼哼，这算怎么回事？凭空出来一把刀，连他娘厂家都找不着。

追查到这里，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我和苑琳，一个江郎才尽，一个黔驴技穷，不知道哪里去看柳暗花明，更不确定还有没有那又一个村儿了。苑琳万分沮丧地付给了司机270元的劳务费。递过了三张百元钞，司机师傅红着脸一笑：“哟，我这儿没零钱啊。”

苑琳说：“那就这样吧，零头我们不要了。”

司机说这可不行！“我们出车不能随便收人小费，回头你想不开再投诉我，那就麻烦了……你们等我一下。”

我们啼笑皆非地看着司机磨磨蹭蹭地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编织袋，上写“吉林长春，优种玉米”。

“这个你们拿回去吃吧。我们当地的玉米，好得很，国内再找不到这么好的！”

老司机不由分说把那袋玉米塞过来，我和苑琳坚决不要，一推一让，场面好不尴尬。

很久之后，我回想，如果没有这袋脏乎乎的玉米，沈凝夏的案子是否会有随后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