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屈辱感很快就被随之而来的恐慌所取代，他想起了自己八字刚有一撇的公司，想起了小七在深圳正在接触的几个政府项目，甚至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自己和刘亦男都有哪些共同财产……想到这里，他突然气短起来，这婚一离，自己手上刚见雏形的事业会不会一下子雪崩，刚刚搭上的政府关系会不会不但不帮忙还暗地里下绊子？他不敢再往下想，事实上，也容不得他继续想，因为身体的自然反应提醒他，该“吃药”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几件衣物和洗漱用品以及家里仅剩的一点儿现金出了门，临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这所依旧被阳光铺满的房子，原本，这里和这里的女主人都是属于他的。

他先找到坤儿，想用手上余下的钱买些冰——最近一段时间，他的瘾有明显的上涨趋势，k粉对他而言几乎已变成了面粉，只有冰才能“充饥”。坤儿磨磨蹭蹭地给了他，他见对方脸色有些不对，赶紧补充说上次那两包回头给你，最近事儿太多。随后，坤儿假装关切地问了问他项目的事儿，张野也随口敷衍了几句，他总觉得坤儿这番问候没带着什么善意。

第二十三章

跟刘亦男的“家变”他并没有告诉小七，具体原因他也说不上来。从上次因为项目的事情发生争执后，他跟小七的联系就少了很多，这次自己跟刘亦男分手的事儿很可能影响深圳那边的项目进程，跟小七说了只能更添乱，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更深层次的原因也许还是叶莹莹。

从他收到小七要和叶莹莹结婚的消息后，他就再没跟叶莹莹联系过，只是上次跟小七聊天喝酒时见过一面，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没多说什么。在他眼里，这个女人要比刘亦男和蔺小糖的杀伤性更强，婚结了可以离，女人没了可以找，但是小七毕竟是他穿开裆裤一块儿长起来的哥们儿。关于叶莹莹肚子里的那个谜团，他也没探究和追问，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是他的习惯，打上小学那会儿就这样——那时他和小七都是班上考试成绩倒着数的主儿，家里又都有个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老爸（张野的退伍兵老爸那会儿还健在，张野对那条见证他军旅生涯的武装带熟悉无比），于是每次考试都像爬雪山过草地，但小七每次都是心急火燎地抢过考卷看分数，发现交待不过去才开始长吁短叹，而张野则时常是看都不看就直接扔垃圾堆，弄得他爸隔三差五要去老师那儿查分，结果往往换回更多的“武装带”。多年以后，小七还时常嘲笑他的这种“鸵鸟精神”，一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起来，假装充耳不闻，可是“顾了头，腚还在外头呢”。

然而这次他终于忍不住给叶莹莹打了电话，刘亦男的事儿给他带来了空前的压力，即使是几年前跟厉小雪分手时也没有过，毕竟，那时他们都还太年轻，就算沮丧悲伤也只是爱情那一根弦。此时联系叶莹莹也许不能算什么好主意，但即便她是“能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只能先抓住了救命。

电话那头叶莹莹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的。”

“你知道了？”张野显得有些诧异，按道理，这事儿并不光彩，刘亦男不会跟人说，更何况叶莹莹跟她并没到闺密的要好程度。

“嗯。你在哪儿？”

“你怎么会知道的？”

“见面再说吧，我一个小时后在老地方等你。”

叶莹莹说的老地方是位于中轴路上的一家甜品店，这是她和张野那次通宵压马路时在街边看到的，那以后见面时她就总爱拖他来这儿。除了离家近，甜品口味不错以外，这家店还有个优点，就是座位都被设计成包厢的形式，私密性极好，即便紧邻着的座位也彼此看不到。有一次叶莹莹还拖着张野找了个最靠里的座儿，趁着服务员不在，来了一次刺激的“暗战”。

这次见面张野当然没有了“暗战”的心情，听他说完了刘亦男的“罪行”，叶莹莹并没有急着发表意见，只是淡淡笑了笑，转身让服务员加了两杯奶茶和两份奶酪蛋糕。

“我可没你那么好心情，还吃蛋糕。”张野对叶莹莹的态度有些不满，没好气地说。

“不吃蛋糕干嘛？难道像你一样愁眉苦脸给人看？”

“不是……不过你也不能这样啊，起码帮我出出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你们俩早就不用监护人了吧？他管不住你偷腥，你看不住她偷人，这事政府也管不了啊！”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离呗，早死早托生。”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中国每年离婚的多了去了，没见几个活不下去的吧？”

“妈的，离了小七的项目怎么办，我手上的公司怎么办？这些可都是通过刘亦男她爸搭的关系和资源……真歇菜了你们家王旗也讨不了好，看你到时候还有没有心情结婚！”

“哦……对了，这事你跟王旗说了吗？”

“没呢。”

“干嘛不跟他说？让他给你拿主意啊，你俩不好兄弟吗？”

“不想跟他说，感觉不好。”张野一下子被问住了，躲开她的目光，不耐烦地敷衍道。

“那干嘛想跟我说啊？”叶莹莹盯着他的眼睛，嗲声嗲气地说，声音甜腻得像那道甜品“桂花糯米藕”。

“你丫又无聊了是吧？”

“呵呵，这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是挺重要的吧？有心事了都跟我说。”叶莹莹得寸进尺。

“行了行了，甭废话了，说点正经的行不？对了——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刘亦男不可能自己告诉你吧？”

“她没告诉我啊。”叶莹莹调皮地眨眨眼。

“那你……”

“她不告诉我不代表别人不会啊。”

“别人？”张野想了想，恍然大悟，“你认识那男的？”

“嗯，”叶莹莹抿了一口奶茶，点点头：“他是我和刘亦男常去的一家理发店的造型师。”

“操！那店在哪儿？”张野气得拍案而起，发现店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后才尴尬地坐下。

“我不能告诉你，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把那人吞了的心都有，万一出个什么事呢？”

“不行！你今儿个必须告诉我，我去劈了那孙子！”张野情绪显然有些失控。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好吗？”

“好，你说，你说。”

“你觉得你去报复有用吗？就能解决问题吗？”

“最根本的问题是，刘亦男她已经不爱你了，我甚至可以说，她从来没爱过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跟她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张野有些不服气。

“我跟她是多年的朋友，一个院子里长大的，虽然关系不算特密切，但她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叶莹莹侃侃而谈，“她打小就是个贪图新鲜的女生，总是跟我们炫耀她爸给她从国外带回来的洋娃娃，然后旧的娃娃就弃之如敝屣——说难听点，你就是她最大的一个洋娃娃。你外形好，有活力，生活方式洒脱不羁，特别是你打架时的那股子狠劲，这些外在的东西能吸引任何一个接近你的女人，但对她而言，你只是一匹浑身充满野性的烈马，她短暂的迷恋只是为了满足她的征服欲……”

“够了，别说了……”

“怕听吗？难怪小七总说你是鸵鸟，喜欢躲避真相，但我还是要说，但你们真正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发现彼此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一直高高在上地活着，她看不上你生活方式里的一切一切，她打心眼里瞧不起你。当然，那个什么发型师她当然也瞧不上眼，也只是玩玩，但至少人家对她够体贴够上心——凭心而论，你这个正牌的老公对她究竟花了多少心思？有对那个打工妹多吗？”

谈到这儿，张野觉得有必要终止此次的谈话了，继续聊下去意义也不大。临起身时，他最后问了一句：“那你呢？跟她不是一样？”

“我小时候的洋娃娃一个都没扔，现在还在家搁着呢，满意了吗？”叶莹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了，忘了告诉你了，那个理发师是我介绍给她的。”

说完这话，她不再留给张野追问的机会，转身推门出了甜品店，张野没追，他只是反复咀嚼着她最后的那句话，等回过神时，叶莹莹高跟鞋发出的清脆的脚步声已经远得听不到了。

日期：2008-4-28 23:52:42

也许叶莹莹是故意的，但他并不能过分责怪她，毕竟，如她所说，自己跟刘亦男的这段感情和婚姻就像一部准备仓促又不够投入的电影，不管宣传片做得如何精美，真正上映是必然是漏洞百出千疮百孔，而这个可恶的小理发师只不过是被发现的穿帮镜头之一。对于自己和刘亦男，现在最应该考虑的，就是如何让这部让人难堪的电影体面地谢幕。

晚上他主动想要联系刘亦男，结果手机关机，估计她现在多半已经用了其他的号，他只好给她qq留了言。两人的事儿他暂时没跟刘主任说，怕影响手上的项目，按说刘亦男很要面子，这种事儿没处理好以前多半不会跟父亲说——为了确保这点，他给刘主任打了个电话，以问候为名探探口风，结果不出他所料，对方果然毫不知情，还一个劲儿地嘱咐他俩有空多回家陪他吃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