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我刚回北京,想你了。
是吗?短信里的语气依然不咸不淡,觉不出深浅。
嗯。孩子怎么样了?没出什么问题吧?
孩子?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野觉得有点纳闷,一时摸不准她的意思,想了想,发了过去:你想什么呢?孩子多半是我的啊,怎么会跟我没关系?
手机安静了半晌,没再进来短信,过了不一会儿,叶莹莹拨来了电话,张野想了想,接了,那边沉默着,只听见小声的喘息。
“喂,喂,”张野心想,这女人没准又闹什么情绪了,于是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缓和而温柔一些,“说话啊,怎么了你?”
“是你?”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小七的。
日期:2008-7-4 14:14:57
初一下学期那会儿,张野和小七做过一阵子“情敌”——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暗恋事件中的第一次——他喜欢上了隔壁班一个前突后撅、举止风*的S型姑娘,此女据说是她们班发育最早的主儿,其他mm都还在穿小背心时就带头穿起了胸罩。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表白就得知那姑娘看上了小七,还给他写了封带好些错别字的情书——这是后话。那会儿小七还没发福,张野也还没抽条儿,两人个儿差不多,而且小七是体育委员、运动健将,一张油嘴很讨人喜欢,成绩也还行,倒是张野成天拖着个鼻涕,窝窝囊囊的不招人待见。
这段轶事现在看来顶大也就是拍拍手吃果果,但那会儿张野却较了真,因为这事儿险些跟小七翻了脸,差不多一个月没说话。小七刚收到情书时挺美,偶尔看见那姑娘的S身材还能来点小意淫,后来知道张野的心思后就赶紧跟S姑娘“划清界限”,明了志,随即找张野长聊了一次,说是“不能为了个女人破坏兄弟义气”。再后来,S姑娘搭上了邻校的一个高他们一级的小混混,时常放学后在全校人眼皮子底下出双入对,正好那孩子跟小七那拨人平时也不对付,于是他们“师出有名”——决定逮个机会教训一下他。
动手的过程和地点小七都已经记不清了,但他直到今天还很清楚地记得那天S姑娘打扮得特妖冶,穿了件当时特流行的蝙蝠衫,画了对熊猫眼,还喷了估计是从老妈那儿偷来的劣质香水,味道感觉特像正牌的兰蔻喷臭袜子上又搁脏衣服堆里闷了两天,张野那天也破天荒地擦干了鼻涕,下手时特卖力,没有一点窝囊劲儿……完事以后,张野用鄙夷的目光地瞅了瞅S姑娘哭花了的“熊猫眼”,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女人牛逼。后来小七用了句“男为知己者猛,女为悦己者容”来概括这次行动——那学期语文老师刚刚教了他们这句话。
那天晚上,小七从家里拆了包老爸用来送礼的红塔山,去张野家刷夜。两人洗完澡,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神侃了大半夜,第二天还双双翘了课。张野永远记得小七边趴着抽烟边放出的那句豪言:一生不操一百个x,死了阎王都不依,因为自己还补充了附加条款:还得是处啊,非处只能算半个!随后,两人击掌为誓,相约十年后看谁业绩好。
十几年过去,张野早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开始了“更高境界的追求”,比如这半年只找丑女,下半年只玩少丨妇丨之类的,而小七的履历表上,从十五岁以后就逐渐有了断流的迹象,时常大半年颗粒无收,身上的脂肪是越来越厚,身边比他高的女孩也越来越多,直到后来嗑上药,才稍有改观。但既便如此,只要大家同去溜冰,生的熟的姑娘们也总是会先蜜蜂似地围着张野转悠,只有挑剩下的、已经晕晕乎乎的才能轮到他。
以前小七当然也因为这一类的事儿跟他斗过嘴,比如口头警告他只许溜冰不许泡妞什么的,不过几乎没有一次是认真的,张野也从没往心里去,然而,这次不是以前。
小七的声音让他愣了足有十秒钟,刹那间,他觉得后背像炸开了花,仿佛衣领处被人倒了一盆烧红的木炭,每个毛孔都插了烧得发红的大头针,这感觉从后背蔓延到全身,让他没有余力去转动大脑。一个声音在他的身体里来回跌宕: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会是你?”小七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但语气分明不像问句。
“你,你……”张野想说“你听我解释”,但刚蹦出一个字就再也难以继续,他没法解释。
“你想问为什么叶莹莹的手机在我手里是吧?”小七冷冰冰地说,“因为她这会儿在洗澡,刚才的短信是我发的。”
张野没吭声,小七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声音越来越大:“她怀孕报告出来以后我就仔细地算过,她受孕前后一个月我基本上没碰过她,就有一次还是戴套儿,所以我一直怀疑有问题,但我没想到是你——如果不是你今天自投罗网我死了都还当活王八!”
说到这儿那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估计是叶莹莹出浴室后意识到出了问题。一时间,哭闹声、叫骂声、扇耳光声纷至沓来,张野心里越发乱了,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无力地重复叫嚷着“你听我解释”。
“什么都别解释了,”伴随着叶莹莹的抽泣声,小七恶狠狠地说:“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结果你把我当傻逼!”
“二十年的兄弟感情,到今天为止,以后不要让我在任何地方见到你!”
抱着“嘟-嘟”直响的手机,张野半天没回过神,还来不及等他消化这件事儿的影响,蔺小糖已经拿着两瓶矿泉水进来了。搁下矿泉水,她一把搂住了张野的脖子,轻咬了下他的耳朵,但他这会儿哪儿有这种心思,赶忙推开了她。
“怎么了?”小糖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人都走光了。”
“没什么,天儿太热,”张野敷衍道。
“不对,你一定有事,到底怎么了?”
“哦,工作的事情,遇到些问题,有点不顺心,”他只好胡诌了个感觉更真实点的理由,为了演得逼真点,他还多叹了口气。
蔺小糖信了,随即毫无用处地安慰了他一小会儿。又聊了几句,话题很自然地带到了他的上次出逃。
日期:2008-7-15 0:43:51
“是这样的……”张野想了一会儿,觉得纸终究包不住火,而且现在刘亦男和小七都已经翻了脸,能信得过的也只有小糖,再瞒她也不太合适,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只是略去了跟小七翻脸的那部分——叶莹莹的事情得保密。
听完了他的叙述,蔺小糖的反应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激烈,这让他感觉有点诧异:“你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蔺小糖摇了摇头,“我能猜到你有些事情瞒着我,也知道多半不是好事,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嗯……”张野偷偷地观察着小糖的表情,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然而蔺小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时间,说了句“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蔺小糖提议去她那儿,本来他那边正好也停电了,没法待人,但张野从刚才挂了电话开始就感觉有点难受,估计得回去取点冰压一压,于是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还是回我那儿吧。
溜完冰,张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这时蔺小糖已经摸黑铺上了干净床单和凉席,躺上去舒服得让人不想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保持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然后,他听到了两声“吧嗒”声——那是液体滴到凉席上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怎么了?”张野从背后搂住了女人,轻拍着她的双肩,想要做一些抚慰——但他感觉不到来自她身上的战栗或者激动,甚至连呼吸的节奏和强度都没有明显的变化,这样沉默的泪水显然比抽泣出的眼泪更让人害怕。
他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一点颤抖。
“我们会死吗?”她轻轻地问,“你不在的时候,我经常做这种梦。”
“别瞎想,什么事都没有,都会好的,”他把她搂得更紧——她的身体依旧柔软得像棉花糖,只是显得有点陌生,仿佛这身子从未被他触碰和探究过。这是她和其他女人的不同的地方,其他女人——比如刘亦男和叶莹莹,无论多久没被“造访”,“旧地重游”时依然会觉得熟悉无比,会让他感觉陌生的只是身体以外的部分,即便厉小雪也是如此(分手后他们曾有过一次密会,只有一次),只有蔺小糖,每次小别后都会让他觉得不一样,像是身体里藏着许多个不同的女人,这大概是他会一直迷恋她的原因吧——书上说,每个男人都希望找到一个时常会带来新鲜感的老婆,这样会感觉娶了好几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