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7-02 18:15:10
第二部
第一章
蒲柏(Pope)说:一无所求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永远也不会失望。弗洛伊德在《作家与白日梦》中写道:我们可以断言,一个幸福的人从来不幻想,不满足的人才会。琴高的心中充满欲求,时常幻想,他无法说服自己,他现在处于幸福之中。他曾经在某本畅销杂志上看到,一个普通年轻人,需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辆汽车接送女友,带她去兜风,有比较充裕的钱替她买象洪水一样汹涌、无边无际的化妆品和衣服,还有时间和精力发展自己的爱好,如果你丝毫不关注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事,这才能够构成最起码的卑鄙幸福。说到底,这需要足够的金钱。换一种角度,也可以说是需要一个理想的职业。琴高小时候他得到的教育和认知是:当一个坐办公室的人是最幸福的,晴天晒不着,雨天淋不着。这一年才知道,事实完全不是这样。他的薪水仅够他活着而不是生活,他的工作仅是一份纯粹的工作而不是事业和兴趣,他一直没有勇气离开江城在线,因为就业形势如此严峻。以前在校园里,听到大学毕业生当搓澡工,卖猪肉,认为不过是记者们哗众取宠,编造的传奇故事,工作这一年,才知道这些报道是现实主义作品。大学毕业就业时的饥不择食,果断和勇敢,扫荡范围广大已经侵略到农民工的传统领地。 但是现在,他将成为一家地产公司的总经理,这个职位,足以让大多数同龄人感到幸福,超过伊壁鸠鲁的“快乐主义”。我幸福吗?琴高不停地反问自己。他得不到肯定的回答。或者,他对自己过分要求严格了,或者,幸福就像拼图,复杂得总让你觉得少了其中一块。琴高心中叹气,也许,一个堂皇的总经理不能给你幸福,但可以给你舒服。父亲又打了两次电话。学校还停着课,所以他有闲心来关心唯一的儿子。琴高不敢直接告诉自己的新动作,只抱怨现在的工作,想让父亲做个心理准备。父亲让琴高代表他去参加一个他以前学生的寿宴。
日期:2011-07-03 14:34:04
寿星叫喻忠良,父亲曾经写在寒假给琴高的那张纸上,现在是江城师院的校办主任,这次四十大寿,广邀友人观礼,尤其是遍示同学,更象跨马游街,进而希望老师出席,以示隆重。寿宴设在江城大厦。琴高远远看见装饰豪华的门厅,踌躇着往红包里再封了两百元礼金。门口打量一会,认准了寿星过去自我介绍,罗主任欢喜得很,紧紧攥着琴高的手,说琴高父亲给他打过电话了。拉着琴高进了雅间强按在主位坐下,对旁边一位斯文白净的中年男人大声吩咐:“雷同学,这是郑老师的公子。现在交给你。你给小郑介绍一下。小郑,等会我再过来。”用力拍拍琴高的肩,笑着离去。琴高看这位雷同学气度,估量是名单上的中区常务副区长雷洪,装作不知挺直身子伸出手去握手,雷副区长把一桌人介绍给琴高,全是当年父亲的学生。琴高一一跟他们握手点头,从衣着言谈估摸这些人的职业状况。毫无疑问,雷副区长是所有同学中的佼佼者,属于众星拱月。众同学问及琴高近况,琴高不想坍父亲的台,答说在房产公司,却不过众人追问,略作害羞地微笑招供担任总经理。心想这不算撒谎,只算提前预支。众同学齐声称赞不愧琴高父亲教育成材,一壁取笑琴高父亲藏私,有独门秘笈没有传授,否则他们现在人人都是总经理。琴高看自己座位一边是雷副区长,一边空着是给喻忠良留着,依仗郑老师公子的身份腼居其中,只有努力摆出从容作派,言谈字斟句酌,拿腔作势,倒有几分总经理的风范。琴高未到之前,雷副区长自矜身份,不跟一桌平民同学亲近,有些曲高和寡,落落不欢,这时倒舍得放下架子跟琴高闲聊,如同领袖接见民众的意外温和。询问琴高父亲近况,无一不是愚蠢的套话,琴高一一以废话作答;问及琴高的房产公司,出乎琴高意料,倒是颇有专业素养,琴高以这两天恶补的功课作答,也不算离谱。两人抱着共同打发时间的目的,精诚合作,气氛还算融洽。一会雷副区长抬腕看表,说:“我们这桌同学就不等他们,单独行动。也不等喻同学,今天他忙。大家开席吧。”同学们哄然叫好,进入酒席程序。
日期:2011-07-03 17:50:29
中间喻忠良进来两次,跟大家玩笑碰杯。这样的酒席,如同政府的现场办公会议,重要的形式而不是内容,琴高机械地跟大家碰杯,说些不知所云的场面话,至到雷副区长宣布结束,如蒙大赫。雷副区长安排下午节目,按实力组织两桌麻将,琴高借酒强辞。他这总经理徒有其表,这种赌注的麻将桌,不管是赌注大的一桌还是小的一桌,都不是他能够坐上去,他可不想惹人笑话。装样在沙发上打盹。这些天来,担心余震,象罪犯等待悬而未决的审判,时刻觉得脚下在抖动,晚上睡不安心,这个盹弄假成真,全然不受两桌麻将干扰,倒是酣然一觉。拥军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里,琴高说了事由,一问时间,才记起今晚早跟拥军有约,要请人吃饭。拥军善解人意地说过来接他,现在高峰时间,不好打车。琴高本要推托,转念间提高了声音说:“那好,你来接我吧。”起身用冷水抹了下脸,跟雷副区长一干人道别,出来喻忠良在大厅中安排晚餐,琴高过去告辞,喻忠良连说怠慢,陪着走到门外。拥军车到,琴高正要过去,拥军推开车门下来,琴高替两人介绍,拥军毫不避讳地自我介绍他是琴高房产公司的股东,大方地跟喻忠良要了电话。两人上车后,拥军说:“这个喻主任以后可以多联系。办公室主任是一个重要的位置。”琴高一怔,醒悟过来这是拥军在布置工作。拥军以前也做过办公室主任,深谙个中机关。
刚刚驶入滨江大道,半空中一个炸雷,眨眼之间天阴下来,豆大雨点劈头盖脸砸将下来,在车窗前撞得粉身碎骨,蜿蜒流下。片刻之间,天地一片迷蒙,水汽蒸腾,拥军把车在路旁停下,把车窗摇下一条缝,说:“郑总,你看这雨,倘若没有车,咱俩不被淋成落汤鸡?我打个比方,一个男人,在这世上混,也会经常遭遇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不做落汤鸡,就得有保护。权力和金钱,就是保护防。”琴高不想拥军突然换了称呼,语气严肃地跟他探讨这样的话题,轻咳一下,真诚地说:“范哥,我这个人……我明白,有一句话叫,没有相应的土壤,龙种也会变成跳蚤。我虽然不是龙种,但是珍惜范哥给我提供的这个机会,这个平台。我会珍惜,也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