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廢話，我那是為了工作和破案。年輕人，你是沒當過家，不知道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艱辛。你要是一旦當家做了主人，恐怕，比我還得兇神惡煞呢，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對對對，領導嘛，身系一方平安的重任，總是一貫正確。”楊元朝繼續玩笑。

老刑偵也忍不住樂了，實在覺著，越來越跟這個手下對路子，尤其喜歡他的那種為了工作渾不吝的勁頭，捨得付出，甘於奉獻，卻半點兒也不計較報酬，不免像是家長關心孩子一樣，正兒八經地說：“你呀，現在的任務就是給我好好休息，別的，啥也別想。瞧，自你病了以後，同志們有多關心你？又是罐頭，又是水果，還有咱当地人最愛吃的怪味胡豆和老八號花生米，看來，你小子的群眾關係蠻不賴嘛，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贏得了人心。”

“那是！”楊元朝牛逼烘烘地把脖子一梗。“哥們兒素來是最講義氣之人，從不做對不起人的虧心事，正所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講究的，就是一個良心和人情味兒。”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喂，年輕人，還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嗎？”

“知道。烙餅兩張，白米飯半斤，要是碰著餃子，起碼得八兩以上，咱正經是個吃貨呢。”

“小子，就是油嘴滑舌，喜歡玩笑。”

兩人高高興興地閒聊了一會兒，满脑袋侦查破案的楊元朝赶紧把話頭切入正題：“哎，我說頭兒，青娃子身上總共背了多少案子？准保不少吧？”

“那還用說！”老刑偵樂得合不攏嘴兒。“審訊下來，加上逐一落實的，已經破了十好幾起大案子，市局領導還說要給咱們處請功呢！當然，你也算是一個功臣，落不下，到時候，跑不了你的立功受獎。”

“咳，立功受獎咱無所謂，”楊元朝滿足地在病床上伸胳膊展腿兒，連輸液的吊瓶都被拽得直晃悠。“關鍵是盼著病早點兒好，重回一線，好接茬兒再給歹徒們殊死搏鬥，最好，能碰上幾宗真刀真槍對著幹的大案子，那才過癮，夠刺激。”

望著部下那份生龍活虎的精神面貌，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氣勁頭，老刑偵不由欣慰地樂了，可嘴上卻佯裝嗔怪：“你呀，現在的任務是好好休息，一定給我全治好嘍，不能留下後遺症。至於任務嘛，有你小子幹的，罪犯還有抓得完的時候？到時候，你可別草雞，給我丟臉就行。”

楊元朝哏哏樂起來：“領導，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您就情好吧。”

“瞧把你給得瑟的，還找得著北在哪嗎？”

“您這是激我。可您這激將法也太老套了，整個生搬硬套、古板陳舊、平鋪直敍、沒滋沒味兒，白開水一杯。”

“咦？聽你這話的意思，出口成章，詞兒還不少，是不是曾經喜歡過文學？告訴我，以往，寫過點兒啥作品？發表過沒有？”

楊元朝心氣兒愉悅地搖頭：“說喜歡都過了，不過就是一般的寫點兒心得體會而已。當然，以往，咱也看過一點兒傷痕文學，曾被激動過一陣子。但，實話實說，咱還真不是搞文學的材料。我呀，最感興趣的是當丨警丨察，而且，一定要當刑警，專門破大案子，專門和窮兇極惡的歹徒過招，你死我活、真刀真槍地幹，哪怕是獻身也在所不辭！這才是咱的遠大理想和抱負。”

“好小子，口氣和心氣兒還真不小！可，當個貨真價實的合格刑警，不是光憑動動嘴皮子就行的，那得需要長時間的磨練和無私奉獻才行。你呀，離目標還遠著呢，儘管努力吧。”老刑偵越來越滿意這個部下了，故意潑他的冷水，以便吊足年輕人的胃口，同時，也算是提醒他清醒點兒，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您哪，不用激我，我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楊元朝自得其樂地說。

一時間，老刑偵沒有再跟他接茬兒玩笑下去，而是手腳不停地忙活起來，幫他把同事們送來的各種慰問品一一歸置好，或放進床邊的小櫥櫃裏，或擺放在櫃頂上，以便讓病中的部下使用和享受起來方便。

這時，自楊元朝到新單位報到上班近兩個月以來，第二次才置娴氖芯謳植靠评羁崎L居然令人意外地出現了，手上提拉著一般探望病人所見慣不驚的時令水果和營養滋補品。

“呦！老李，你怎麽也來啦？”老刑偵感到挺意外。

“我怎麽就不能來？”幹部科長大咧咧地把東西放下。“關心每一個幹警的痛癢，正是我們幹部部門的職份。怎麽，你有意見？”

雖然這話說得滴水不露，可老刑偵還是不相信幹部科長兼高幹夫人所說的來意，不免在詫異中，把眼轉向楊元朝，懷疑他們之間有啥自己還不瞭解的內在聯繫。

楊元朝就更覺著匪夷所思了，眨巴著眼胡琢磨，可嘴上卻連連說道謝的過年話兒。

“身體沒事吧？”阿姨輩兒的老政工慈悲為懷地俯下身，向楊元朝表示親切地慰問。“聽說，你主要是太玩命了，一個多星期都不肯下車休息，到底把身體搞壞了。年輕人，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以後，不准再這麽不管不顧地玩命了，要做到勞逸結合、張弛有度才行。否則，把身體弄壞了，我們可怎麽向你爸爸、媽媽交待？”

“李阿姨，謝謝您關心。不過，可千萬別讓我家裏知道，不然，反倒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再說，我這不都已經完全恢復了嗎，說話就可以出院，接茬兒繼續戰鬥，就是人家醫生護士不准，非得他們同意才行。其實，不過就是嗓子眼兒發炎，血腫，幹得冒煙兒，沒大事。”楊元朝一邊打哈哈，一邊繼續猜幹部科長的來意。

“沒大事就好。我是路過辦事，聽說了，順便進來看看你。既然病了，就一定要好好休息，聽醫生護士的話，不能胡來。”李科長笑容可掬地說。

然後，她拉起老刑偵，一邊朝外走一邊說：“老鄭，我有事問你。”

說著，倆人先後走出病房。

楊元朝是聰明人，對於意外出現的幹部科長，馬上動開了腦筋，盤算著各種可能性。不過，淨是往好處猜，甚至，還異想天開地想到了立功受獎和提拔升遷的美事，整個白日做夢。

一會兒，大約五六分鐘光景，老刑偵回來了，臉上帶著開心的笑容，而李科長卻已不見蹤影。

“頭兒，她來肯定有事吧？”楊元朝直接問，同時，仔細打量老刑偵的神色。

老刑偵應了一聲，眯起眼，微微笑著打量部下：“不錯，的確算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兒。”

楊元朝沒有再催問，而是等待，情等著天上掉餡餅。

老刑偵笑模孜地看著楊元朝，好一忽沒言語，似乎，當真有啥了不起的好事似的。

楊元朝到底憋不住了：“我說領導，就甭慎著啦，還是趕緊開尊口做指示吧。再說，咱畢竟是在組織的人，也是聽招呼的共產黨員，党叫幹啥就幹啥，一切，謹遵吩咐就是了。”

“不行，非得吊足你小子的胃口不可。你猜猜看，會是啥好事臨頭了？”老刑偵欲言又止，逗他玩。

“我哪猜得出來？”

“猜猜看？”老刑偵的趣味正濃。

“您不說就算了，我也免得操心勞神。”楊元朝故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是在欲擒故縱，想聽想像中的好消息。

“小子，倒挺沉得住氣！”老刑偵不願多耽誤功夫，終於開口吐真言了。“告訴你，你小子走桃花呃玻 �

“甚麽桃花撸俊睏钤械侥涿睿狈籽蹆骸�

老刑偵哈哈笑起來：“你怎麽也想不到，人家堂堂幹部科長是專門來給你這個光棍漢提親介紹物件的，有人相中你了！”

“是嘛——”楊元朝一愣，卻並沒多少意外之喜。

老刑偵繼續喜氣洋洋地說：“到底是當幹部科長的，眼睛就是毒，那姑娘我認識，可是咱市局有名的一枝花呢，在警衛處工作，人長得既漂亮又大方，個頭也夠高挑，足有一米七零。工作更是沒的說，兢兢業業，踏踏實實，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聽說，家裏也是老幹部，根正苗紅底子硬。就憑這份條件，多少小青年都眼巴巴地等著當上門兒女婿呢，可人家素來眼界高，任誰都看不上。你小子，真有福氣，就情等著見面相親吧。以我老人家估計，你們倆正經是門當戶對、半斤八兩，保准能成。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這個月老吃喜酒呀。”

不料，儘管領導渲染的天花亂墜，可楊元朝聽了，卻連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就這啊，我還當是啥了不起的大事呢？不就是娶媳婦嗎？眼下，沒興趣。”

“哎？你小子別不拿豆包當乾糧，這可是打著燈欢茧y找的好事，錯過了，你可別後悔？”

“我後哪門子悔呀？我才不會後悔呢。”楊元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莫不是，你小子早已有主啦？”

楊元朝搖搖頭。

“那為啥不願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