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我总觉得并不象你所说的那么无所谓，最起码我看出来你有时挺为难的。”

他眼盯着地板，沉默片刻后说：“是，这一点我承认。”

又沉默了几秒，他接着说：“我出柜了，而且我父母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表面上我好象是问心无愧了，但实际上，我是把这种压力转稼给了自己的双亲，一想到他们年过花甲，不能享我之福，却还要为我的选择而承受不属于他们的压力，我的心里就很自责。”

沉默了一会儿，我轻声问他：“你在怨我么？”

他回答：“你应该明白，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没有什么打算，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看着他，他把目光慢慢移向我，握住我的手，说：“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我冲他点了点头，片刻后，我说：“考虑一下形婚吧，最近我搜集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可以考虑女同，也可以考虑女性中的独身主义者，不管是哪一类，都不会影响咱们之间的关系。”我探询地看着涛，接着说：“只要你没意见，我可以先着手联系。”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说：“也好，形婚主要是让老人心安一些，不过有些事既然老人都清楚，我先侧面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

我应允地点了点头。

日期：2008-7-25 2:38:51

（八十八）

涛委婉地把我们的想法和他妈提了一下，伯母说这事她做不了主，让涛找个时间和他爸说说。

利用一个周日，我们去了涛父母家，吃过下午饭，伯父去了书房，伯母暗示涛进去和他爸聊聊，然后自己就去了邻居家搓麻将。

书房的门开着，涛走了进去，我坐在客厅漫无目的地翻着杂志，时不时往书房瞟两眼。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房间里，也能听得清楚。

涛先是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伯父嗯嗯啊啊地回应着。

涛说完了，探询地看着伯父，希望听到他的意见，伯父没有看他，仍然盯着手中的报纸，片刻后，他搞下花镜，对涛说：“你的意思我基本明白了，这事你妈先前也和我提过。”

“嗯，那您的意见呢？”

伯父顿了一下，说：“我只想知道，你这个形式是做给谁看的呢？”

涛笑了一下：“主要是我年龄大了，不结婚，怕你们二老在亲戚邻居面前不好解释，有这么个形式就……”

“这个你就不必费心了，街坊邻居都是在茶余饭后没事时才会嚼嚼舌头根子，不过嚼完也就忘了，说句实话，人家都有家有业挺忙的，谁会真正关心你结不结婚呢？”

伯父看了涛一眼，接着说：“如果你这个形式是做给我和你妈看的，那就更不必了。生活是你们自己的，只要你们觉得好就行，我们的感受，那不重要，说实在的，我们还能活多少年呢？”

伯父的话说得不重，但却很噎人，涛半晌没有吭气。

过了半天，涛轻轻说了句：“爸，我知道，有些事，您一直没想开。”

伯父无奈地笑笑：“嗨，我想开想不开又能怎样？做为老人，要说对你们的理解，我觉得我和你妈做得已经够了，你做了这个决定，最起码我没说过什么吧？”

“是，爸，这一点我清楚，我也知道一般家长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和小凛心里是很感激您二老的。”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嘛，唉……”伯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涛看着伯父，说：“爸，有什么话您不防说出来吧。”

伯父拿了颗烟，涛帮他点着，隔了良久，伯父慢慢说道：“你想听我的心里话，是吧？”

“是。”

“你们在一起后，我没说过什么，因为你妈当初和我说，你心意很坚决，我们了解你的脾气，知道要不是深思熟虑，你不会轻易做什么决定，真做了决定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所以你妈对我说，不要在那时为难你们，让你们处处看。”

“那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要说我，真能想得通你们这种现状，那不太可能，这是我的心里话，因为我活了大半辈子，这种事没听说过，男女结合，结婚生子，繁衍后代，这是人类自然规律呀，一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让我接受两个男人象夫妻那样过日子？我怎么能接受？连起码的人伦都违背了，我怎么能接受？”

“爸……”

“我知道你要从科学呀生理呀给我解释这些，这就不必了，我都六十多的人了，你给我解释这些，有用么？我还是那句话，我和你妈不可能跟你一辈子，生活是你自己的，只要你觉得好就行了。”

“可是爸，你们毕竟是我的双亲，你们开心我们才能过得好啊。”

“怎么说呢？你和凛好，我不反对，我也是打年轻过来的，哪个男人这辈子没有几个两肋插刀的好兄弟？这都很正常，但好也得有个尺度，没必要非得象夫妻那样过一辈子吧？其实我的意思就是你们各自成家立业，把自己的门户立起来，然后两家人象亲兄弟一样走动，也可以好一辈子，这样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也不伤害你们两人的感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爸，有些事，并不象你所说的这么简单，我和凛的感情，并不仅仅是兄弟情，要比那更深一步，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份这么深的感情了，所以我还是请您二老理解我们，给我们一点空间，您就当多了一个儿子，我们会孝敬你们一辈子的。”

伯父沉默了，过了好久，他说：“在这件事的观点上，我无法说服你，但你也别费心思来说服我了，毕竟人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形成的，我的想法就是，如果你要结婚，就正正经经地娶个象小冷那样德才兼备的好女孩，好好对人家一辈子，要是不能，你也就不要搞这个形式了，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把这件事和小凛说的，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们，如果我们的结合给您二老的生活造成不便，我们尽力从别的方面弥补吧。”

伯父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说：“好了，我能理解，所以我一直也没说过什么，你在杨家是长房长孙，从小你就是长辈口中的楷模，弟弟妹妹的榜样，每次我回老家，亲戚们一定会提到你，你呀……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就行了，我累了，去躺会儿，你们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好的，爸，您多注意身体，下周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行，再说吧。”

……

日期：2008-8-10 3:14:31

（八十九）

只要涛不出差，每逢大礼拜，我和他，抑或他自己，都会去看望他父母，毕竟老人年纪大了，而且他父亲心脏一直不太好。

那个周末我们是一起去的，恰巧涛父母家中有客，这位客是位老太太，我们叫兰姨吧，兰姨和涛家有些渊源，涛的母亲在家乡时是位人民教师，来了京城后，赋闲时也曾到一些私立学校兼职，就在那里结识了兰姨，兰姨本来文化程度并不高，在学校只是做后勤工作，不过，她的爱人是一位五十年代留S归来的专家，后任教于涛的母校A大。按说兰姨和她爱人之间文化差异挺大，而且她比她爱人小十多岁，生长于城市平民家庭，当时只是个普通工人，他们成婚在六十年代，我想，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受排挤，所以，他们的婚姻也算特殊年代的产物吧。

兰姨只有一子，称其E吧，比涛略大，也出于A大，是涛的学长，多年来他们一直是不错的朋友。E哥从美国回来后任职于XM公司。

因为以前就见过，兰姨权且把我当成涛家的亲戚了，所以就和涛一起坐下，听老太太们闲聊。

兰姨的家庭从她爱人角度来说，算是书香门第，虽然她也曾在教育界从过业，但身上还保留着一般世井妇女的某些习惯，遇到涛的母亲，喜欢扯一些家长理短的闲嗑。

首先是扯她的老头，说到她老头就要说到A大前些年的一些现象，她们住在A大的职工楼，楼上楼下自然全是A大教员。

楼上一位知名教授，一个课题就上百万，硕果累累，属于比较值钱的老教授了，与兰姨家背景类似，当年也是娶了个普通女工，现在教授老当益壮，对于日渐苍老的老妻就起了嫌弃之心，但教授并未直言，只是提出离婚，答应给老妻一定补偿加之现在这处住宅，老妻思想单纯，对教授一向言听计从，以为丈夫只是一时糊涂，更何况有几十万现金入帐，就暂时应承下来。

谁曾料，这一应承，教授就一去不复返，在京郊购置了一处新住宅，娶了自己带的一个女研究生，老妻闻此，差点晕厥过去。

现在，新夫人天天早上开着白色XX车送教授去上班，老夫少妻，倒也是校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