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1-29 11:08:03

七十二、

唐琳很久没来看我了，我想这不是她的本意，也许她不好意思再去找沈笑了？也许沈笑也已经无能为力了？或者也许沈笑已经出国了？再见到她是在法庭上，那一天她是出庭作证的证人，离席时泪盈满眶。我的案子是单独审理的，和我爸妈的案子没有关系，这让我对爸妈的处境更添担心。

雨儿也来出庭作证了，其实我已经记不清楚那晚在名爵我扎二毛子时雨儿是否真的在现场，但我很感谢她能出庭作证，还说出对我有利的证言。她和唐琳描述的案情都是二毛子先动手打我，而我似乎清晰记得是我先动手打他，当然我在她们出庭之前并没有说错话，因为我早已经知道案情应该如何述说。

我很佩服我的辩护律师，他不仅可以提前来到看守所给我讲述那起当年他并不在现场的案子发生的大致脉络和方向，还可以在法庭上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将检察官逼得瞠目结舌。他认为腰部那一刀我是自卫的，因为二毛子的刀已经扎进我的胸口，而胸前那一刀和我没有直接关系。

最后法官宣判我是“防卫过当”，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对于这判决到底是轻了重了，作为法盲的我没有太清晰的认识。但我觉得应该是轻了，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有一个拿走我一个肾脏只判两年，我肯定会问候他家祖宗十八代。

从看守所到监狱，有相似也有不同，哪里都有老大，哪里都有争斗，哪里都需要金钱。当然监狱会更严格，会让你付出更多的体力来创造更多的财富，——给他人消费的财富。

唐琳来看我了，送了衣物存了钱，我说：“你以后不要再往这里存那么多钱，能花在我自己身上的少之又少。”她摇头，“有一分也是好的。”我叹口气，“还好时间短，要么你肯定要把家里的房子都赔进来，是沈笑帮了忙吗？”她没有回答，只是说沈笑已经出国了。

唐琳又来看我了，告诉我我爸妈的案子已经结了。我爸数罪并罚判了十年，我妈是四年。我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就是我的家，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我爸在监狱里会挨打吗？他不是我，不抗打。女犯人那边会文明一些吗？我妈更吃不了苦。

在监狱里我们开山砸石，下水挖坑，钻墙打洞，所有民工不愿意干的活都可以让我们来干，还要干得又快又好，稍有怠慢管教就会过来拳打脚踢，他手里的白龙管就是他年终奖金的摇钱树。

日期：2010-01-29 18:21:18

两年的牢狱生涯磨掉了我身上的所有棱角，两年来我偶尔挨打却已很少打人，只知道没日没夜的创造着不知道会被谁在夜总会挥霍掉的社会财富。唐琳说：“老公，你性格好像变了……”我就对着大玻璃外面的她做个鬼脸，“没变，我这叫藏锋示弱……”她呵呵的笑，“老公你变得有学问了……”

磨去的棱角似乎也带走了我生活的热情，那天管教过来说：“你明天刑满释放，记得吧？提前准备一下吧！”我对他傻笑一下忘记了表现出应有的兴奋，他摇摇头不屑的走开，可能是认为我已经习惯了钻山打洞的人生，坐牢把脑子坐坏掉了。

其实我脑子还算健全，就是在里面呆久了对外面的世界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唐琳应该还记得我出狱的日子吧？她有一段时间没来看我了，上次来的时候说她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儿不知道怎么处理，我问题具体什么事情她又不肯说，这让我这段时间总有一种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错觉。

监狱里用过的东西我都送给了狱友，我不想带走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我想多年以后回首往事这段狱中时光肯定是我最不愿意再记起的，这里并不是传说中洗涤罪恶净化灵魂的地方，在这里只有对未来的恐惧迷惘，不知所措。而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外面有我心爱的女人。

大铁门砰的一声关上那一瞬间，我好像听到一句“出去做个好人”。我暗暗的点点头，想如果好人和坏人的边界真的仅仅是这道铁门的话，那我这后半辈子应该都会做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

我没有看到唐琳，看到了CAO师兄和林冬晨，他们开来了一辆崭新的宝来车，这场景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CAO师兄过来搂住我肩膀把我塞进车里，驱车回市区的路上和林冬晨两个人有一打无一打对我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简单应付，有几次险些脱口问他们唐琳为什么没来，但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如果说这两年牢狱生活给我带来了什么正面影响的话，那应该就是耐心了，我现在可以慢慢等着你说出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唐琳没来肯定不会是忘记了，如果她都忘记了，CAO师兄还能记得，那这世界就出鬼了。也许此刻唐琳正在家里做饭？也许她正在某个餐馆点餐？我脑子充斥着这些天真而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女人身上有我太多的依恋，关于她有些事情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