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当爱妮莎打算侧身去够斜下方那个黑色手提箱的把手,车外却爆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枪响,接着又是一声。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外面,完全被这声音震住了。
日期:2009-1-13 20:17:00
自称姓蒋的男人狞笑着转过身,枪口对准爱妮莎,摆头示意她下车,他手里的鲁格P85还在冒烟,那支手枪原来一定藏在他裤兜里。
“你杀人了!”爱妮莎发狂般尖叫了一声,又捂着嘴在座位上抽泣起来。
“下车!”男人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目光冰凉地射在爱妮莎脸上。
爱妮莎恐惧地抱起拎包缓缓爬下车,窈窕的身子失去控制般地不住颤栗着。她很快见识了那具仰面倒地的男尸,年轻的死者张着嘴双眼圆睁,似乎对死神的突然降临还心存怀疑,他制服的胸腹处绽放着两朵暗红的血花。
“你……为什么……要杀他?”她上下牙齿打架得利害。
“他自找的。”男人不屑一顾地在尸体上踢了一脚,抬起头朝她一笑。
“啊……别……别杀我!求你了!”爱妮莎绝望地预感到了什么,她把女式拎包紧紧贴在胸前,仿佛它能用来阻挡子丨弹丨。
“不许叫!再叫就开枪了!”男人阴冷地威胁说,见她不再作声,才环顾了一下周围,枪声过后四下依旧寂静如初。他满意地点点头:“不杀你也行,照我说的做。”
“行行,我……都……都听你的!”女孩结巴着说,有些半信半疑。
“打开汽车后盖箱!”
“啊?开后盖箱……做什么?”
“别废话,快!”
爱妮莎颤颤巍巍答应着,走过去揿了下车屁股上的按钮,盖子轻轻弹了起来。
“从里面扯条绳子出来!”
后盖箱里很乱,缠放着乱七八糟的麻绳、口袋和塑料油罐,角落里居然还横着个体积不小的千斤顶。爱妮莎拉出一条三四米长的麻绳,畏缩地来到男人身边。男人一把夺过绳子,蹲下去把穿交警制服的尸体三道两道绑了个结实。
爱妮莎迷惑地问:“你……你……这是干啥?”
男人没吭声,继续把绳头另一端凑到那辆刚失去主人的摩托车,在前轮上缚了两圈打上死结,从尸体到摩托之间留了一米多长的绳距。接着,他不管被拖曳的尸体,径直把摩托推到围栏边。
他点手命令爱妮莎说:“过来抱起后轮,帮我把它扔下去!”
“啊!你想在这里弃尸!”女孩捂住脸惊呼道。
“再罗嗦就崩了你!”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烦燥:“快!”
女孩犹豫了一下,立刻下定决心似的哆嗦着走过去。男人收起枪放进口兜,看她弯腰抱住了摩托车后轮,自己才攥牢两个车把手。
“听我口令,用力往外抬。”男人注视着爱妮莎低声说。
爱妮莎拼命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准备发力。
在男人“一二三”的口令声中,摩托居然歪歪斜斜地被两人合力翻过了围栏,前轮朝上悬空竖垂在山崖下,连接尸体的麻绳立刻被重力崩得笔直。
男人冷笑了一声,毫不费劲地抬起尸体,接着绳子那头的巨大拖力轻轻把它送了出去。他忍不住扶着围栏弯腰往下观望:在重重的扑通声后,人车一齐从湖上消失了,深碧如墨的水面上除了一圈圈不住向外扩散的涟漪,什么都没剩下。
他满意地搓搓手,不怀好意地邪笑着转过头,迎接他的却是在两米外端着的雷明顿德林格双管手枪。惊惶失色的娇弱女生消失了,站在那里的女人双眸冷酷面沉似水,她持枪的手也平稳端正。
日期:2009-1-15 11:56:00
“你……你……”男人喉咙里像哽了根鱼刺,说不出一个整句。
“用左手把手枪慢慢掏出来扔到地上,再用脚踢过来。”女人老练地说,她的脸和大奇湖明镜般的湖水一样不见半点波澜。
男人踌躇了一下,不情愿地照她吩咐的做了。“原来我看走眼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扶了扶黑框眼镜,很快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带着恨意问。
“现在拿枪的是我,回答问题的应该是你。黑色手提箱里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为了它。”男人有些觉悟,指了指脚下的湖面问:“丨警丨察也是假扮的?”
“回答问题,箱子里是什么?”
“无论我说不说,你都会杀掉我,是吗?”男人轻蔑地反问,并没显出害怕的样子。
似乎被猜中了心事,女人美丽的双瞳收缩了一下。
“你们是替谁干的?”男人不甘心地追问,见对方依旧沉默,叹了口气说:“真可惜,你们被人利用了。如果你向我开枪,更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女人沉思着命令:“走到后备箱前。”
男人夸张地举起手,转身背对她劝说道:“一百万,小姐!如果你放了我,我愿意出一百万。箱子里的东西可不值这么多。”
“快走!”
“两百万!两百万买我一条命,怎么样?带着这笔钱你可以远走高飞,到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用麻绳绑紧左边脚踝,绑三道!否则我立刻开枪。”女人看上去对讨价还价毫无兴趣。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男人把一条麻绳擎在手里,沉默了片刻,郑重地问。
“我数一二三就扣扳机。”
看男人老老实实把自己绑定,女人不动声色地下了第二道命令:“把绳子那头绑上千斤顶基座,绕三圈打死结。”
男人明白过来,惊愕地抬起头,仿佛看着一个身披天使外衣的恶魔。
“放心,我不开枪。你自己抱着千斤顶跳下去,死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女人用平淡的口气解释,她匀称柔润的形象在明亮晨曦中变得朦胧而富有光泽。
“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你杀了我的朋友。”女人给了他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明白了。”男人读到了女人眼里闪过那丝悲哀。他认命似的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用麻绳绑住千斤顶,然后双手平端着它朝围栏走去,每一步都迈得缓慢而沉重。
等他在围栏上挺直身子站定,女人耳语般轻轻地说了个“跳”字。
男人张两下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毅然决然地一头冲了下去。他瘦削的身体在空中鱼跃般打了一旋,随即钻入了深碧色的水面。
爱妮莎扶着栏干专注地往下眺望。
从水面消失半分钟后,男人随着一股腾起的水花再次冒上来,他高频率挥动着单薄的臂膀,泳姿居然还相当娴熟。用于束缚的重物竟已在湖底被他解脱了个干干净净。看起来,他此时的移动方向是两三百米外的一片礁石。
爱妮莎俯身从地上拾起收缴来的鲁格P85,举起手枪朝男人漂浮在水上的后脑勺瞄准。公路到湖面的垂直落差是约三十米,男人已经划出十多米,早脱离了雷明顿袖珍手枪的射程。
持枪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一绺发丝被山风刮落到下巴前,爱妮莎索性用嘴叼住了它,仿佛这样可以帮自己下定扣扳机的决心。
从秦渊被杀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都上了薛义仁的当。从其狠辣手段来看,J绝非普通文物贩子,他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危险人物。她看到秦渊尸体时的震惊,并非完全伪装。除了感到心痛,她确实被一种恐怖的力量攫住了。
她断定J不会留下自己这个活口,先奸后杀倒很有可能。可是,出于特殊的心理原因,她一直犹豫着没有开枪。她现在倒有些为自己一时的软弱而感到后怕了。幸好,J也没打算立即将她灭口。
在协助J毁尸灭迹时,尽管装作魂不附体的样子,她在心底里却暗自叫好。作为女人,她的体力毕竟有限,而他实际上是在帮她省去很多处理尸体的后期工作。被胁迫打开后盖箱时,那个千斤顶给了她最后的灵感,据她目测它起码也有二十公斤重,拖沉一具尸体应该足够了。
她杀他的动机一部分是为枉死的秦渊复仇(他们搭档作案时从不取人性命),更多意义上则是自卫。直觉告诉她,不管对方是神是魔,决不可以将他放走。
本来,她寄希望于男人下水后自然溺死,这样就不必将其射杀了。但事与愿违,他碰巧是个游泳健将!必须开枪了,再犹豫的话,他连鲁格P85的射程也要逃出了。
爱妮莎眯起左眼,射击目标被牢牢扣在准心里。
“如果将来哪天你必须开枪杀人,千万别犹豫。弱肉强食是古老永恒的丛林法则。记住,留给对方生路就是把自己推上绝路。”记忆里那个低沉的说话声从天外遥遥飘来。
“别怕,这很容易……视力回收,让眼前的目标再模糊一点……”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回响着,她耳后又一次感到他吹来的冷冷气息。
“很好,无意识地轻轻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