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牙怔了下，被保密局抓走的基本都是政治犯嫌疑人，平时哪有敢打听这事儿的？怪不得他要请我喝酒：“兄弟，这跟地下党沾边的事儿，我劝你还是离远些，少打听为好，省的给自己惹上麻烦……”

“我老乡是做买卖的，什么都没有，就是俩钱儿。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关在保密局？”说着，方剑春打开钱包掏出一摞美元拍在孙大牙的面前。

孙大牙的眼立刻亮了，呲着大牙干笑了几声：“你这是……咱弟兄，啊？见外了不是。要说，我在保密局里的弟兄办这点事儿还是绰绰有余，不就是访听访听吗？好说，好说……”

“我那老乡很着急。能明天给个信儿，就不要拖到后天。”方剑春了解孙大牙，只要给足够的钱，还真能办事儿……

日期：2010-02-19 22:34:56

一0二、

当晚，方剑春没有回李村总务处。而是去了龙江路的表姑家。

外面的天气已逐渐变冷，但他开了一夜的窗，小卧室的地上扔满了烟蒂。他一夜都没睡好。脑子里想象着在保密局的君英会遭到怎样的审讯和毒打。她是那般的柔弱。他真想提着冲锋枪直接闯进保密局一通扫射……

他在思考着通过哪个渠道救出君英，甚至想到由表姑父利用山大副院长的身份与市国民政府官员疏通下关系，从保密局往外保君英。可是，正像孙大牙所说的这种跟地下党沾边儿的事，都是躲得老远，以免惹祸上身。

仰望着窗外那漫天的星斗，方剑春把重点移到了林丽萍的身上，她是二厅在岛城的负责人，跟保密局曾讯平起平坐，有些事，曾讯甚至还要求到她。

之所以想到林丽萍，关键是方剑春回忆起了林丽萍曾希望他填的那几张空白表格和她说的那张空白委任状……

可是，在目前自己深受林丽萍怀疑的情况下，说服她给自己的“姨表妹”帮忙本身就难，若她从保密局那里确定了君英是地下党，那就更难了。因为林丽萍跟地下党有世仇。

没别的路可走了，只有找她。而且越快越好，再拖几天，君英差不多就死在保密局那些特务手里了……

第二天中午，天，阴沉沉的，哗哗的下着大雨。

方剑春先给总务处于处长打电话请了假。然后，就拨通了丨警丨察局便衣队的电话，找到了孙大牙。

孙大牙告诉他，保密局的弟兄说，是抓了个漂亮的小女子，好像是地下党，在她的住处搜出了密写水一类的间谍用品，正在审讯。

方剑春急忙问这女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孙大牙冷笑了声说，落到黄魏那王八蛋手里还不是生不如死，他给那女子的手指上钉了两根烧红的钉子啦！

方剑春一阵揪心的疼痛！

放下电话，他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感到一口鲜血从喉咙处往上涌……

保密局的地下行刑室里，黄魏扯着怀，瞪着野牛眼，手握着一根钢丝鞭，大吼着：“浇水！浇醒她！”

地上，君英那被打得已褴褛的旗袍上血迹斑斑，黑发散乱的遮在脸上，面色惨白。一盆凉水浇在她的头上，她慢慢苏醒过来，连声咳着，鼻子和口中往外流淌着红色的辣椒水。

黄魏把踏在君英肚子上的大皮鞋挪下来，用钢丝鞭挑起她的下颚，狞笑着说：“说吧，秘密电台放哪儿啦？”

君英微微睁开眼厌恶地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今天看来又不能说了。不要紧，我会慢慢得让你说。来人，钉钉子！”黄魏阴森森的喊道。

几个打手把君英从凳子上解下来，拖到一个木桌旁。

黄魏指挥着特务们：“从左手开始挨个的钉，一天一个，等十天后，她再不招供，那就把她装进麻袋扔进前海里去……”

众打手摁住君英瘦小的身躯，把她的左手紧紧按在木桌上，左手的食指端有个明显的洞状伤口，周围血肉模糊已经开始溃烂。

那个露着护胸毛的大块头特务用镊子从炭炉子里夹起一根烧得通红的长铁钉，架在离她左手中指不到一寸的地方。铁钉子嗞嗞的冒着青烟。

黄魏手上换成了一把羊角铁锤，掂着锤子冷笑道：“说！你屋里的‘密写水’和‘密些笔’是谁给的？你都跟谁联系？秘密电台到底在什么地方？！”

君英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关，摇了摇头。

黄魏使了个眼色，那个特务把长铁钉尖贴在君英的中指上，黄魏手里锤子用力一抡，烧红的铁钉子被砸进手指，贯穿后钉在了桌面上。

“啊——”君英痛喊了一声，又昏了过去……

黄魏让特务按住君英的手指，他翻过羊角锤，使劲儿一翘，把铁钉子拔了起来……皮肉的焦糊味散发开来。

黄魏明显感到自己行动队长的位子快保不住了。那个笑面虎苏组长原本就是曾主任的得力手下，这次又去观海一路抓住了女地下党。

所以，黄魏现在把希望寄托在用酷刑撬开这女子的嘴，审出有价值的口供，然后给自己的脸上也贴贴金。可这个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骨头硬得很。一个字也不肯说。

此刻，曾讯背着手从行刑室溜达进来，望了望昏倒在地上的女子，掏出白手绢擦了擦鹰钩鼻子：“黄队长，我曾经说过多次，对付地下党，你的酷刑解决不了问题。要多动动脑子，要善于用攻心战术……算了，你这种人，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明天你若是再审不出结果来，那你就歇歇去吧，让苏组长出马审问，你多学着点儿……”

黄魏肚子里骂着曾讯的娘，嘴里却连声说道：“是、是。明天，属下一定撬开她的嘴。”

“如果你把这个活口给我整死了，让我前功尽弃了，那我就让你也尝尝酷刑的味道！别以为我干不出来。”曾讯恶狠狠地瞪了黄魏一眼，随后慢慢地迈出行刑室……

日期：2010-02-19 22:42:22

一0三、

自从中午接完孙大牙的电话后，方剑春心口绞痛得坐到了地上。

过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下午，经过慎重的考虑后，他下了决心，给警司党政处打电话找林丽萍，可刚任命的副处长说林处长今天没上班，请假在家呢。

方剑春忧心如焚，什么也顾不上了，冒着雨，开车直接去了小鱼山……

小鱼山。鱼山支路。

窗外密集的雨线被风吹动，倾斜着铺在窗玻璃上，继而流下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垂直水痕。隐隐雷声在远方的天际传来，伴随着雨打窗棂的噼啪声，合会成一曲轻快的音乐。

林丽萍正在家里的客厅里书写着请辞报告。她今天请假没有去警司部。昨天，她收到父母从美国的来信，让她这几天向南京二厅总部请辞，10天后，跟随美军军舰去美国……

当下，国军连连失利，继东北丢失后，在淮海之战又连战连败。形势恶化，人心惶惶，有传言说美国第七舰队要放弃岛城，致使岛城有少数军政要员已暗下南逃。林丽萍自上次因75团之事遭怪怨之后，早已心灰意冷，决定辞去二厅上校督导员一职，脱离政治，赴美国陪父母经商。她这些日子，忙着把手头一些工作转交给警司刘司令新任命的党政处副处长，然后，辞掉了佣人刘妈，现准备向南京二厅请辞。

另外，她一直在等待方剑春的回话，在大庙山方剑春答应回去跟表姑商议商议，是啊，他从小是表姑拉扯大的，现在如果跟自己去美国，那就难以尽孝了。

林丽萍想在请辞报告递交上去后，再去一趟方剑春的表姑家，请求他的表姑同意他（她）们去美国，同意他（她）们的婚事。

虽然她没有证据证明方剑春是地下党，但是她相信方剑春肯定给地下党做过事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方剑春能跟她去美国，一切政治性的东西就没什么意义了……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方剑春走得匆忙，也没拿雨伞，把小吉普停在院子里，走到日式小楼前急促的敲门，林丽萍撩开门帘子，辨清是他，便把门打开。方剑春额头上往下淌着雨珠，双肩也湿了，哑哑的声音：“林小姐。我找你有事说。”

今晚，方剑春忽然登门拜访，林丽萍并没有感到奇怪，觉得他也该把那件事考虑好，给自己一个答复了。“快进来，淋着了吧？”

林丽萍把他让进客厅，赶忙去为他冲杯咖啡，放在茶几上。让她感到不解的是方剑春变得那么憔悴，眼窝深陷，面色苍白，胡子茬也没刮。“方剑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对她的询问，方剑春张了张嘴，可说不出话来。

林丽萍察觉出方剑春是遇上什么大事情了，坐到对面后，问：“你不是有事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