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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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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满心喜悦,要不是下午要去局里中午真想喝两杯小酒,匆匆吃了一点饭,回到办公室又把小高整理的材料详细看了一遍,还仔细想了一些领导可能提出的问题,尽量做到胸有成竹事半功倍。临近上班,驱车直奔市局,晚春的阳光和煦温暖,天空碧蓝如洗,马路两旁边的梧桐像是刚换上绿叶,每个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我伸手打开CD,放了一首熟悉的《茉莉花》,那悠美的旋律,让人感觉生活是如此美丽。

进了局里的会议室,领导都在,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虽然经历过不少大的场面,这次还是有点紧张,汇报工作的时候竟然出现了几次结巴,真想给自己几巴掌。话音刚落,林局长亲切的问我受伤不严重吧,一句问候让我受宠若惊,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林局长环顾众人,问大家对李所长的此次英勇行为有何敢想?

刘政委首先发言,说李所长这次立了大功,我看应该在警界内树个典型,号召大家学习这种敢于向黑恶势力挑战的无畏精神,这是一种为了人民利益敢干牺牲自我的高尚情操,值得发扬光大。

刘政委的话让我脸红无比,领导果然不同,一件小事都能上升到道德情操范畴,实在让我佩服的无与伦比。接下来王元也表扬几句,其它几位领导也跟着附和,大家依次讲完,等着林局长总结发言。

林局长仿若沉思,片刻之后说那就这样定了,近年来我们丨警丨察队伍的风纪出现了很多不好的苗头,这次李所长的确值得赞扬,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开个全体警员大会,对外宣传宣传,树个典型,同时开展一次队伍内部肃查行动,俗话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倒塌,如果我们警队自身内部出了问题,还如何为人民服务?抓了重要逃犯是立了大功,但我们应该从这事件的表面看到丨警丨察的精神所在,一个丨警丨察的职业就是为人民服务,把百姓的利益摆在第一位,敢于牺牲自我,敢于向犯罪份子挑战,同志们的血不会白流,历史和人民,都会把你们记在心中!我所说的就这些,具体操作,让我们刘政委安排安排。

众人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似乎能把会议室震塌,一时间我有点儿找不着北的感觉,仿若有万种光环笼罩头顶,林局长的一席赞美之词,让我飘飘欲仙,怪不得谁都愿意听马屁。出了会议室,同事们见了我都说恭喜恭喜,我笑着说区区小事,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同事们略带醋意,说自己怎么就碰不上个死耗子呢?刚走到楼下,办公室的小赵叫住我,说林局长让你去趟他办公室。我心中蓦地忐忑,莫非事情有了变数?身在江湖都明白领导的几句夸奖像天上的白云一般飘忽不定,看上去挺美,可谁知道这里面有几滴雨?领导高兴了风调雨顺,要是领导有点意见,能让你大旱三年,地里的泥鳅都晒成了鱼干。我的头顶刚刚飘来一朵洁白的祥云,难道又被一阵风吹散?心里七上八下,先前的那些美好幻想也许只能永远是幻想了,就像看到一个脱光了的美女躺在床上,她却突然对你说来了月经,何等失望?

返身折回上楼,敲了下门轻轻而入,林局长坐在办公台后,目光如炬浩气凛然,他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我小心翼翼在局长对面的真皮沙发上坐下,还没等我开口问好,他直接问了我一句:文城所最近有些流言,你有什么看法?

我心咯噔一跳,林局长开门见山直接抛出这么一个问题,我如何作答?文城所近来是不太平,虽然领导没有明说是关于哪方面的流言,但我明白,这流言肯定是与我有关。犯人死在所里,治安员动手打人,刘胖子嫖娼被曝光……看似一系列与我无关的事件,其实都与我紧密相连,我是所长,手下人捅出篓子,领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随便挑一件出来,我这项上乌纱都难保。既然林局长提出了问题,不管多难,我都得回答,这不是一道可选题,而是必答题。我脸露尴尬,与其推脱责任不如实事求是,我说林局长,这段时间来,文城所的确发生了些影响不好的事情,虽然和警员本身的素质有关,但我身为所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甘愿受罚。

林局长面无表情,不点头也不摇头,这种不表态更是高深莫测,越发让人不可琢磨。我接着说道:当然,我自身也有问题,有时候内心不够坚定,经不住一些人的软磨硬泡,和他们出去吃吃饭唱唱歌,被人看到难免会说点闲话,谣言止于……我意识自己说错了话,谣言止于智者,难道局长就是傻瓜?赶紧改正说谣言有时候也是一种力量,无风不会起浪,有谣言才能让人看到自身的不足,才能让人有道德压力,才能让人面对诱惑毫不动心。我一口气用了个排比句,说的自己都有点心虚。

林局长站起来,走到我旁边的沙发坐下,拿出一根烟,我忙递上火机,抽了两口,局长说:一个人总会有些缺点,没有缺点那就不是人了,神仙都会犯错,只是我们身为丨警丨察,穿上了这身警服,就有了神圣的责任,心中要有一个原则,只要保持住原则,犯点小错,还是好同志。

我说局长教导的是,我一定加强党性原则,尽最大努力为人鞠躬尽瘁。

林局长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他接着说: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绝对不能乱来,一是法官,如果黑白不分,谁来维护法律的公平与正义;二是医生,如果医生没了医德,贪图私利,谁来救死扶伤?三就是我们丨警丨察,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不是站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丨警丨察都不能严于律己,社会还不乱了套?

林局长这番话让我刮目相看,他的形象在我心中越发高大,显得自己是那么卑小,都是丨警丨察都是人,怎么思想觉悟相差这么远呢?想想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真是愧对了这身警服。如果人人都像林局长这样,这个社会定是国泰民安其乐融融,可现在老百姓对我们是什么评价呢?很多人以为百姓是瞎子,其实群众的眼睛最雪亮,举头三尺神明,你做了什么人民心知肚明,身穿老虎皮,家里啥都齐,头带大盖帽,东西随便要,这完全就是一副流氓嘴脸,但我明白丨警丨察也是普通人,而人的本性都是贪图安逸想不劳而获,一旦有了这种机会,难免不会动心,在欲望的河流之中,渐渐迷失自己。况且林局长刚才都说了是人都有缺点,我不是圣人,也作不了神仙,只能在欲望的地狱中做个随时等待宣判的小鬼。

我看着林局长,欲言又止,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果然他接着说其实李所长干了这么多年丨警丨察工作,是个不错的同志,你的一举一动,组织都看在眼里,但是身为一名丨警丨察,随时都面临着各种诱惑,种种的诱惑都是一把枷锁,一旦你动了邪念,便会永远被它禁锢。古代人把名节看的比生命还重,哎,我们现代人是越来越漠然了。

林局长不愧为一名老领导,世事洞明的炉火纯青,又能洁身自好,怎能不让人佩服?我说领导教诲的是,我回去后马上组织大家学习。

林局长把烟灰弹在木制的烟灰缸里,说我讲个故事给你吧,以前我父亲有位战友,某次去执行任务,三天三夜滴水未进,饿的头晕脑昏,经过一个小村庄看到有户农家想上前讨口饭吃,不想那家里却没人,他看到锅里有两个窝窝头,实在忍不住就给吃了,那个年代大家都没东西吃,一个窝窝头一家人都能吃上两天,后来那家人回来,发现窝头没了,男人大发雷霆,说女人在家偷吃了东西,女人有嘴难辩越想越冤枉结果投井自尽。父亲的战友愧疚无比,直到临死前还惦记着这事不能冥目,他说自己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从来都没觉得死人是什么大事,可那个女人的自杀,就像千斤巨石,压得他一生都抬不起头。林局长顿顿头,说今天讲的多了,我这老同志就爱罗索,不过希望你能明白一个人活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最后他振地有声的说了两句诗: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我走出林局长的办公室,内心充斥着各种滋味,揣摸着领导给我讲了这么多,意图何在?他的话又激发了我当年对理想的那份热血冲动,谁不想清风两袖名垂千古?只叹如今天铜臭污浊屎尿横流,我们身陷其中,又去何处追寻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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