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看了他一眼,抽出信来,不禁大吃一惊,里面除了一封极尽仰慕的信外,还有一张金额为参拾万元的存单。存单上写的正是唐韬的名字。
她心里奇怪,说:“现在银行都是实名制,他没有你的身份证,咋开的户?”
唐韬说:“这还不容易?谁的身份证他们弄不到?”
青梅想起大街小巷牛皮癣一样的办假证的广告,也就明白了。
唐韬说:“这只是预付款,老鼠拉木锨--大头还在后头哩!”
青梅觉得没趣,便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恭喜你发这么大的财啊!”
“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啊?说不定是阴谋陷阱哩!”
一句话让青梅觉得脊梁骨发冷,又听唐韬说:“即使不是陷阱,我也不敢要啊!你知道公孙休拒鱼的故事吧?他不傻,他知道哪个更重要。我才四十岁,以后的路长着哩!我还有孩子,我要让我的孩子为我这个爸爸自豪哩。”说罢看了青梅一眼。
青梅说:“我找着潘磐说他一顿,还给他。”
唐韬说:“把这些东西还给那个人。”
后来青梅依言而行,不仅留下了录音,而且用手机拍了照。之后又复制了一份,把原件给了唐韬。
其实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她不愿卷入官场的是非漩涡里去,更不愿有一天抛头露面为他做证。
115. 洁 癖 女 孩
青苹骑着摩托车来到单位,远远看见潘磐正掐着腰站在办公楼前。象往常一样,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皮鞋擦得锃亮,很有些派头。潘磐正在跟几个所长说话。他现在是分局的一把手了。
就听潘磐说:“管理费和罚没收入是咱们的两条生命线,要做到应收尽收。”
又听一个所长说:“潘局,不是说今年的任务不涨了吗?咋能说话不算啊?”
潘磐把两手一摊,说:“没办法,上面对我说话不算话,我也只能对你们说话不算话。”
青苹今天心情不错,本来想过去跟潘磐打个招呼。走到跟前看见他打的那条蓝白斜条纹的领带,她记得她妈住院那天她去请假,潘磐带的就是这条领带。青苹想起潘磐当时说的话,心里有点烦,索性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从潘磐的面前过去了。
青苹把摩托车放到车棚里。心想,本来就不该奢望得到什么关爱。那不过是一阵风,穿得厚厚的是体会不到它的温暖的。可我还是感到有些冷。正想着,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她的同学和同事小沈,便跟他聊了几句。
青苹问道:“调过来了?”
小沈说:“我原来搁天山路所,不得劲。罚的都是俺家门口的,都罚过来了。再去罚就不好意思了。干脆调过来了。”
这时候就听另一个同事问道:“小沈,前儿黑潘局亲自带队,斗住了没有?”
小沈苦笑着说:“别提了,还倒贴了几百块钱饭钱哩!你猜查住的是谁?
“谁?”
“是市政府秘书长的妹妹。”
“请的是市政府秘书长?”
“是咱市局局长。”
说话间离潘磐近了,三个人便住了口。
青苹来了办公室,就见几个同事聚在一起正说昨天晚上的电视。
“电视台跟着,人家去办营业证,让交3000块钱的赞助费。搞了半天价,最后降到1500。开的还是罚款票。人家说投资环境不好,干脆撤资走了。”
“这回岼东路所麻烦了。后来哩?”
这时潘磐打来电话,让青苹去一趟。
青苹来到潘磐办公室,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潘磐说:“小白,市消协马上又要评先了吧?今年咱得协调协调,争取让评上啊!你去买两千块钱的购物券,今年咱得把先进集体的牌匾拿回来。”
青苹笑着说:“潘局长,这事最好让财务上办妥了,省得来回报着麻烦。”
她这么说,只是为了尽量避免摸钱。青苹一向觉得,钱这种东西,这个摸那个摸,太脏。她只愿意接触刚出库的新钞。她习惯于刷卡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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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雨 淋 到 头 上,才 想 起 丢 的 伞
青梅这时正站在李正清的办公桌前。
李正清端坐皮圈椅里,表情庄重、严肃。他在不停在接电话,做批示,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青梅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和无助。她想起电影里的一个镜头:一个臣子跪在皇帝面前,嗑头如捣药。她觉得自己象是一下子掉进了井里。井沿边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却没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手来。现在,她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一个人手里。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怨,分明是在向李正清求救。
她想起了丽云曾给她说的话:“我知道你不愿低头,用你的话来说,是不愿摧眉折腰。你不愿一时低头,就得一辈子低头。你不愿在一个人面前低头,就得在好多人面前低头……那些送钱的,送礼的,脱裤子的,谁看见了?不管用啥办法,上去了,不是照样对你指手划脚?”
她想起了唐韬。想起唐韬第一次开车送她回家时对她说的话,心里一阵翻滚:雨淋到头上了,才想起自己丢弃的伞!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墙上,上面挂着四个条幅,分别写着:
用人要公正
做人要身正
作风要清正
为官要廉政
她觉得那一笔一划都变成了一根根铁链,缠绕在自己的身上。
李正清终于放下了电话。
青梅定了定神,她向李正清历数王若拙的劣迹。
“王若拙这是在打击报复。”话一出口,连她都觉得是那么软弱无力。证据呢?人家王若拙可是受了组织上的委托,是组织上赋予他的权力。怎么说得清呢?一桶秽水向你兜头倒下,你越是拚命想揩净自己的脸,越是脏得厉害。
李正清说:“这次改革,目的是调动广大职工的积极性。让庸者下,能者上。形成人人干事创业的良好局面。咱们院里的风气很不正。混日子的多,得过且过的多。院里把权力都下放到各庭里的了。出现这种结果,谁也没有料到。”
青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查觉的冷笑。她知道,在改革之前,院里就对一些人员进行了调整。在这次改革中受到冲击的,没有一个是这些人。
后来她听说,改革之前拟定的落聘者名单上,本来有小蔺,但小蔺的父亲找区里的领导打了招呼,院里就把这个名额给了民一庭。
“说实话,你有点亏。但是,院里已经定了,落聘者待岗培训。这你是知道的。谁也不能例外。必须下去。”李正清斩钉截铁地说。
这时,手机响了,李正清说:“就这样吧。”
青梅还想说什么,李正清摆了摆手。
青梅看了他一眼,走出门去。
117.巨 额 存 款 为 何 没 人 领?
李正清拿起手机。
“你是李正清吗?”
“是。”李正清对这样的称呼很不习惯,有些不悦。
“我是市公丨安丨局的。”
“哦,有事吗?”
“请你马上到市公丨安丨局来一趟,405室。”说罢就挂了电话。
李正清心里紧张起来。心里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事。
是哪个案子发了?他首先想到的是那起**案。然而原告的家属对他说过,受害方那儿已经做好了工作,检察院那边也说好了。不会有什么事啊?即便有事,找他的部门也应该是人大。
是审判大楼的事?他摇了摇头。那应该是检察院的事,而且那栋楼的开发商是外地人,早已经离开了岫坪。
是在哪个宾馆里被人拍了照了?也不大可能,他吃过那方面的亏,后来很小心。
是法院里哪个人告了他?他用鼻子笑了笑,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告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哩!
还是……
他没有叫院里的车,而是打的来到市公丨安丨局。他找了一个不认识的人问了一下,得知405室是煤矿非法集资专案组。李正清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