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抽的是旱烟,抽一口就把烟秆子倒过来磕几下。
村长说:“你哥的事情咱先不说,你往这打人,打死了你蹲大狱去!我告诉你,上头开会了,发现斗殴严惩不殆!过两年好日子了都飘了就!毛主席在的时候,还能给你们这样胡来!”
阿东的母亲搬了椅子来给村长坐。
村长坐下来,又点了烟。
村长说:“你想这事怎么个了结呀?你哥犯的是啥?你还不懂?”
嫩菜叶不敢顶嘴了。
村长说:“日后人家西东上去一告,叫你们家都吃不了兜子走!他们说你来要结果,我说要啥?我还真不相信你们个个能打起来!才多久的工夫,把几个人打得死去活来。我要是来晚了,真都吃公家饭了你们!年轻就是不懂事儿!”
之后,村长叫嫩菜叶回去。
嫩菜叶不肯离去,开口向阿东家要钱。
村长说要多少,嫩菜叶说一千!
阿东立马反应道:“一千?你去抢吧!”
嫩菜叶绷着脖子要打人,村长又给吼住了。
其实阿声知道阿东那里还有钱,上次香姐留的那笔钱还在。
香姐那比钱起码有一两钱块。
嫩菜叶不依不饶,说不给钱不走。
村长后来把公丨安丨局提到嘴巴上,嫩菜叶菜悻悻离开。
离开的时候,嫩菜叶说:“这事咱没完!”
6
阿东的父亲自从那天被推倒,腰和腿崴了。
阿东坚决要去麻子哥家讨说法,要不是阿声和他母亲使劲拉住他,说不定又出什么事情来。
阿东的妹妹听说家里发生的事情,便从另一个镇回来探望。
阿东的妹妹叫赵贵英,小名秧子。
秧子比阿东出生晚一小会。她才去年结的婚,嫁到附近一个县城一个做水果生意的男人。据说秧子结婚前本来先是把阿东的婚事办了,那时别人也介绍个对象给阿东,都快说到结婚层面来,不料出麻子哥的事情来,结果阿东跑了,姑娘怎么也不来,没多久那姑娘嫁了人,现在听说有了孩子。
秧子也有了身孕,挺个大肚子走进门那会,阿声都给愣。
秧子问阿声:“你谁啊?”
阿声憋红了脸没回答出来,阿东从屋里出来回答秧子的话。
阿东说:“一个结拜哥们,叫阿声!”
秧子笑呵呵就进去了,也没多大的热情。
阿东告诉阿声那是他妹子,叫秧子。
秧子在阿东家住了两天,没天都是她专心伺候父亲,阿东则忙其他。
秧子来的那天晚上就冲阿东发火,说:“你不回来家里都安静,你一回来,鸡飞狗跳!咱爸再给你整,非把命也整没了。”
阿东没搭话。
秧子抹眼泪说:“我一想你那事儿,我就不想踏这屋!”
后来阿声才知道,秧子不想跟卖水果的人结婚,父母逼得紧,要是阿东当年结婚,秧子至少推迟到一年后。
说白了,秧子有心上人,阿东认识的,那人家境不是很好,小时候偷盗过,所以在当地口碑很差,但秧子为什么喜欢他也是阿东不解的。
总之,秧子心里怨恨阿东。
父亲见秧子委屈,就说:“是不是男人又骂你了?”
秧子抽泣起来。
母亲安慰道:“哎呀!你说你把自己整得……叫我和你爸都不安心!你干脆也别回来了,一回来真叫人闹心!你男人说你不好,你说你男人不好。我说,你爸不好我过了一辈子了!”
母亲这一说,父亲就嘿嘿直笑。
秧子禁不住也笑了起来。
阿东也笑。
阿声想笑,怎么也笑不起来,嘴角扯了几下又耷拉下去。
秧子说:“爸,要是他们再来,我这回得接你过去住!这家能呆吗你说!”
母亲说:“你这什么话,去你那边?我一看你婆婆我的心就起疙瘩!罗嗦还好,嘴巴没干净过!闺女啊!早点搬出来,省得在他们家呕气。我跟你说,等生完孩子你就……”
父亲把母亲的话填了回去,父亲说:“秧子,别听你妈瞎扯。”
母亲白了父亲一眼走了出去。
往下,阿东说:“我回头也去你那边坐坐。”
秧子说:“别去了,他们那边看不起咱家!等你有了钱,到他们家放鞭炮再去吧!”
可能秧子说的是气话,但阿声看到阿东气得脖子一鼓一鼓的。
秧子从口袋拿出几张钱来,递给她父亲。
秧子说:“爸,我也没什么钱孝敬你,伤了痛了这钱还够看医生拿个药!”
父亲推说不要。
秧子就塞给父亲。
阿东实在忍不住,上去把钱拿过来,又塞回秧子的口袋里。
阿东说:“干啥呀!我们不是没钱。你肚子有孩子,生孩子还需要钱呢!”
秧子气了,说:“你这什么意思?我生孩子还朝你拿钱了?我的钱给咱爸的!”
阿东就不给秧子掏出来。
秧子火地哭起来,说:“你这点出息,咱爸咱妈还能指望你?我不给他们钱谁给啊!”
阿东转头向他父亲说:“爸,我打工的钱是不是都寄回来?你和妈是不是都收到?”
父亲承认都收到。
秧子没话。
阿东说:“我知道你男人脾气不好,送来钱过两天又来家闹了,我可不想像上回那样!”
阿东一说完,秧子呜呜哭个不止。
阿东的母亲就站在门口没进来。
阿东退了下来把阿声拉起就走了。
7
第二天,秧子的丈夫来了。
秧子的丈夫姓田,叫田海中。
田海中不高,个头不算大,阿声觉得他不像东北人。
田海中来的意思是让秧子回去,他母亲心脏病发作现在已经住院,水果市场那边没有人照顾,让秧子回去照顾他母亲。
秧子说什么也不肯走。
田海中当场就发火,阿东的母亲实在看不过去,把他们夫妻都拉到外面。
阿东的母亲对秧子说:“你赶紧回去吧!我们是一家子都在,不缺你往这来。”
这话秧子一听,以为母亲赶她走。
秧子哭了。
秧子说:“我爸不也病吗?凭什么我照顾他们家,我家就不能照顾!我不回去!”
要不只阿东喝住田海中,田海中还真一巴掌煽到秧子的脸上。
田海中说:“你看看你像我们家媳妇吗?你爸伤了我不给你回来看了?”
秧子说:“你是给我回来,扔给我那几张碎末钱儿,打发叫花子呢?我爸就不是你爸了,你妈这会毛病来了就成我妈去了!凭什么呀!”
阿东实在恼火,对秧子说:“得得!你们俩回去吵去。我告诉你姐夫,秧子给的钱我们一分不拿,她也看过咱爸了,该回去。”
正当这会儿,嫩菜叶又来了。
田海中认识嫩菜叶,他们俩一见面寒暄寒暄,完了互相递烟。
阿东火气猛就冒起来。
秧子更不饶人,上前把田海中扯一边去。
秧子插在中间,指嫩菜叶鼻子说:“你嘛呀你,有你这么揍人的吗?我爸这年纪了你手上没眼睛还是怎么着?”
嫩菜叶将烟往地上扔,骂道:“你们家伤着没死吧?我们家是死了人!我着谁讨去?我嫂子哭天喊地你们谁听到?他一家子你们来养呀?我告诉你赵西东,今儿不拿点钱来,你试试看!”
阿东因为父亲的事火还没咽下,嫩菜叶一刺激,整个人要暴跳起来。阿声使劲扯住他。
阿东说:“你欠日的有本事你冲我来!”
眼看两个人要打了起来,阿东的母亲急忙过来把秧子拉开。
田海中隔在阿东和嫩菜叶中间,劝道:“咱该赔!咱该赔!赔你也得等时间啊不是?”
嫩菜叶说:“什么时间?赵西东,你再跑这会我掀你们家的房子!”
田海中听嫩菜叶说要赔一千,他先是唏嘘,完了说:“一条人命,一千块不值,我们是应该赔。可你看了,老的老小的小这一窝,凑也凑不了那么快!”
阿东冲田海中啐了一口:“放屁!你这尾巴往那里摆呢!”
田海中说:“我对事不对人!”
阿东瞪田海中,气得说不出话来。
末了,阿东的母亲拿出几十块钱,颤危危地递给嫩菜叶。
嫩菜叶两眼一白,说:“干嘛?我哥这命就值这个?你当我们畜生啊?”
阿东嘿嘿说:“自己明白还来问,也不错!”
阿东的母亲冲阿东吼:“行了!”她转了语气给嫩菜叶说:“我说,咱们家就拿出那么多,买一年的杂谷粮存下的。你再逼就拿我老命吧!”
这下,嫩菜叶没话说了,收了钱。
阿东不服,想去把钱抢回来,可阿声使劲拉住不放。
嫩菜叶说:“这是一千块的利息!回头还得找你们要。”
田海中见嫩菜叶走了,便对阿东母亲说:“妈,我和秧子也回去了。”
秧子不肯走,阿东的母亲硬是把他们两推出去。
末了,田海中朝已经走远的嫩菜叶喊:“等我一下!”
阿声看在眼里,阿东气得全身发斗。
阿声想,嫩菜叶真是那样三天两头来讨债,往下的日子怎么过?再有一点,自己目前在这个家,什么都不算,阿东的母亲还老在自己面前提娶媳妇的事情,要真给他们知道自己和阿东的事情,到时候又是一个什么样情景啊!
阿声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烦,想自己的事情也烦,不知道阿东有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