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苦口婆心的电话象一道道催命符,我只能泪眼朦胧地把所爱的人送上飞机,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从此我陷入了牢笼。
爸爸把情况告诉了妈妈,他们两口子今后的生活就是以我为中心,简而言之,看住我。收回我的手机,断了家里的宽带,固定电话也不让打了,有事他们一律用手机。我唯一的外事就是跟他们出去吃饭,接受他们给安排的相亲。
我活得象一个行尸走肉,我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沈乔,失去了一切。
三个月零二天,父母开始被这样的高度戒备搞得筋疲力尽了,看我脸色日渐苍白,眼神日益呆滞,不再言语,没有表情,总是一个人站在哪就呆在哪发呆,有些怕我憋出病来,开始采用起怀柔政策来。
“玫玫,这我们也不想呀,你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们死了才能放心走呀,你还忘不了她,难道要我们给你跪下吗?”妈妈边说边流眼泪。从小到大,没有见过妈妈在我面前哭,天下哪有父母在子女面前哭求的,这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
“爸妈,我知道了。”
“你真的想通了。”妈妈眼里还挂着泪,却是在笑了。
“我会的。”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那好,我看你呆在家也闷,不如让爸爸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我哪也不想去。”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你们不会给,我现在想上网,很久没和海外的朋友联系,不知留学的事办的怎样了。”
“好,爸爸今天就到电信局给你申请。”
“谢谢爸爸。”
“你明白我们的苦心就好了。”他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心已经死了,没有知觉了。
我总是站在阳台上看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切看上去都象蚂蚁一样,那么渺小,那么忙碌。想象我纵身一跳时突然背后生出一对天使的翅膀。仰望天空时,想象自己就是那么一朵被风追逐嬉戏的浮云。只在想象的时候在我嘴角才会有一丝虚幻的笑意。
昨晚在爸爸的监视下给叶开去了封E-MAIL,给沈乔QQ上留了言,说分手。她给我留了许多言,我都不能打开看,我知道她会写些什么,可我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晚上洗澡,看着自己有镜子里苍白的身体,我拿着爸爸遗忘在洗脸台上的刀片,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对着手腕比划,对着颈脖比划。想起三毛也是死在浴室里,总算是师出有名了。
闭上眼睛想狠狠地在身体的某个部位划一下,却因为手抖的太利害,先把食指划出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一滴滴地滴在洁白的瓷板上,散开成了一朵朵美丽的花。本能地将手指放入口中吮吸,紧接着痛觉也被神经传导到了大脑皮层。这一连串的动作忽然让我有所顿唔。既然我有死的决心,为何没有生的勇气,我还感觉得到痛,我流入口中的血还是热的,这证明我的心还没有死,既然心没有死,我又怎能放弃,背弃我对沈乔的承诺。这样我怎么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父母,怎么对的起对我用情至深的沈乔,怎么对得起一直关爱我的梁音,还有许多帮助过我的朋友。如果我死了,还怎么证明自己的爱,这不是要让父母一辈子也不能接纳沈乔和我们的爱吗?
我真是大错特错了。
这一刻我醒了。
身体的冷此进不失时机地传遍全身,我默默穿好衣服,走到房间找创可贴。止住血了,我也冷静了下来。重新审视自己,我鼓起了勇气。
在一沓纸上写了撕,撕了写,又因为几次被泪水打湿重写,给父母的信我写了整晚才完成。
翻翻我的抽屉,只有三百块,这不够我坐卧铺到上海,但这回我走也在走到她身边。
第二天早晨,我安静的吃完早饭,微笑地送父母出门。然后仔细地打扫了房间,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干净,整洁。我环视四周,只身出了门。
【30】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我又回到了上海,我只身一人只想快点奔到那个爱的小屋,回到爱人身旁。来时没有告诉她,心想给她一个惊喜。
于是坐地铁回到朝思暮想之所,等到了门口才发现走时空空的,忘带钥匙了。唉,其实也没办法带,我装手机和钥匙的包早已被父母不知锁在哪了。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时间尚早,这个工作狂一定还没回来。不要紧,我也累了,就蹲在这等等吧。
没蹲多久,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两天没睡觉,我真是很累。
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拍我的肩。
“姑娘,姑娘。”
一个激凌醒过来,睁眼看却不是那张我熟悉的脸。
“是你呀,怎么没带钥匙吗,好像小沈也好些天没来了。”
原来是对面的邻居下班回来了,听她一言,我的心又来了一个激凌。
“我忘带了。”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腿都木了。只好先倚在门栏旁。
“那糟糕了,说不定沈小姐今晚也不来,她知道你回来了吗?”
“不要紧,那我去找她。”
“要不要进屋坐坐,你不是在清华读研吗,放假了。”
“不是,课不紧。谢谢,改天吧,你刚下班也有不少事呢。”
“没关系,只是我想让家里孩子见见你,我那小孩读起书就头大,真没办法……”
看这阵式这位四十出头的邻居要让我给她的孩子上一堂课,沈乔,你真是什么都要跟别人说,口不遮栏,也不怕人家起疑。
终于被我推辞了,因为她的孩子回家了,我们聊了两句。还是喜欢看孩子纯真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
说了声姐姐再见,邻居关上了门,我这才得以向电梯飞奔,沈乔又怎么了,干嘛不来住,她说过等我的。这三个多月时间是长了些,我迷糊的时间是久了些。
一路上疑问、自责包绕着我来到百合之恋。
“她不在”一位没见过的年长的女子冷冷地说。“请问你找她有事吗?”
她看我的眼神象审察,有丝敌意。
“有,她今天没来吗。”不知从何说起,一看这种不善的眼神就紧张。
“你是不是麦玫。”
“是。”
“果然。她在她的童话世界里,她把市内的工作全丢下,跑那作隐士去了。”
“什么?!”
“知道地方吗?”
“谢谢。”一口气跑上了大街。
可我口袋里只除下几块钱了,根本不够打车去那。在路边小店里我拨通了梁音的电话。
我又想哭了。
二十分钟后一辆红色的马自达吱的一声停在我身旁,没等车停稳,从里面就冲出一个人。上前就紧紧地把我抱住了。
“我的宝贝,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沈乔恐怕连命都要没了。”
是梁音,听到她的声音我的眼泪止不住了。
“别哭了,来了就好,我带你去找她,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她的。我就说她犯傻,跑那么远去,你来了都不知道。”边说边笑,也泪光闪闪。
“乖。”她给我擦了擦眼泪,递了包纸巾给我,冲我做了个擦的动作。我省了省鼻涕。跟她一起上了车。
心跟车轮一起飞转。
“吃过饭吗?”
“没。”
“等会让她做顿好的。”
“嗯。”
“怎么出来的。”
“我离家出走了。”
“是吗,你胆子长大了哩。”
“我父母那脾气,我没法子了。”
“那是,这沈乔,死心眼子,店都全转了,手机也关了,真象要把这个世界都关了。说了还有希望,她一个字都听不进。”
“她的花店也不开了。”
“就留下那了,她说是相识的地方,舍不得,让一位朋友代管着。你听你听,明明心没死,却作的跟死了似的。”
“是很好的朋友吗?”
“是呀,说了你别生气,她呀,在圈子里可是爱慕者众多,只是一颗心全被你填满了,没别人的地了。”
“我知道,她那么好。”
“不吃醋?”
“不会,我不会小心眼了。”
“你真的长大了,麦玫。”
一路上梁音不停地跟我说话,我想她还是担心我一静下来就乱想,她了解我有这个坏毛病。
终于又见到了我熟悉的百合花。在高过人头的百合森林里,一枝枝修长的枝节上长着淡绿的花骨朵,长长瘦瘦的花苞。那油绿狭长的叶子交错伸展,组成密密的绿墙,将我的沈乔躲在里面。
一个身穿天蓝色工作褂,深蓝牛仔裤,白净的脸庞,乌黑微翘的短发女子蹲在地上正仔细侍弄着百合扎根的营养土。她那么专注,丝毫未有觉察外人的进入。
我轻轻走过去,在她身后蹲下,双手轻轻地将她环绕。
“乔。”
一时间仿若隔世。沈乔转过身,眼神游离,令我心痛的是短短三个月她既会瘦成这样,眼眶深陷,没有了一丝往日轩昂的丰采。
“乔”我更紧地抱住她,“我来了。”
“玫玫,真是你。”她转身抱住我,恢复了昔日的神采。
在我晶莹的泪光中映射出她那烂若桃花的娇羞。
我将脸轻轻地和她的脸摩梭着,不知此时怎样疼她才好。
所有的忧伤,所有的世俗,所有的哀怨都烟消云散吧。
吃过饭,在她父母慈爱的笑容中,梁音开车送我们回家。
我和沈乔坐在后面,紧紧地依偎着。
“乔,你的车呢!”
“她呀,我作的主,把车卖了,一个整天没魂的人开车太危险了,我要让她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见到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