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邑顿觉无颜，便吩咐左右道：“去把她的面纱摘下来！”

两团黑影便向若陵袭来，却被清涧用两把飞刀拦下。清涧从腰间摸出一把刀来，冷笑道：“想同公孙姑娘动武，先过我这关再说！”

平邑大怒道：“你们全都去！给她们点厉害看看！”

顿时七团身影齐齐攻上，或使刀剑，或用鞭棍，或耍铁锤，或施暗器，或拿判官笔，各个人兵器皆不同。但七个人却恰能此消彼长、互助合作。清涧同若陵背对着而战，却时时被那七人抓住破绽，添了几道伤痕。

清涧便低声道：“如此不是办法，需有一人将几个引开方可！”她说完便施展开轻功，手中的暗器如急雨向那人墙上弹去，冲出围来。却不妨一人甩来一个大锤砸到了右腿，顿时一阵吃痛。四个人便围着若陵，另外三个去同清涧交锋。虽然人数上清涧以一敌三，但这三人各个都是西域的功夫好手，且年级较长，江湖阅历丰富，丝毫不把清涧放在眼里。清涧因为来回奔波数日劳累，右腿上有伤，使不到位，一直处于下风。

两堆人你来我往，对的紧锣密鼓，各显神通。那“戈壁七怪”绝非一般人物，在西域名声远播，只是素来不喜插手他人之事，却不知为何此时愿为这位飞扬跋扈的平邑公主卖命，实在令人称奇。

若陵虽然心中不喜这位平邑公主，却不由暗自觉得她身上有些许慕雪的影子，只怕将来也不容小觑。她同“戈壁七怪”并无冤仇，见对方虽然以多敌少，却不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便也施展开十成的功力与之对敌。虽然四人协力与她抗衡，却都是勉强应对。若陵只用两条绫布，便攻得那四人只有还手的份。

这里正乱得不可开交，眼看清涧便要不敌，忽然一个声音冷冷响起，黑夜中有人如鬼魅般显形，落在若陵身旁，道：“你们谁敢动她！”

那黑影身手快若疾风，一把寒剑似只动了一下，便除去了那围着若陵四人手上的兵器。

“雪儿！”若陵见了那女子面庞，不由低声叫道，心中一阵热潮翻涌。慕雪挽起若陵，施轻功至清涧身旁，二人合力将那三人点了穴道，这才落在平邑公主身旁。

平邑见了慕雪，顿时面如死灰，只想着如何应对。

慕雪冷冷一笑，问道：“平邑公主不是摔断了腿需要好生休养么？三更半夜的来这荒郊僻壤做什么？来，让三皇姊带你回去！”

平邑便道：“三皇姊，这女子是‘幽雪宫’的妖女，不如让妹妹替你除去可好？”

慕雪闻言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却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片刻方道：“她的真实身份比我还高！你既然动了心眼要害她，便只有领死了！”

若陵忙拉住慕雪道：“罢了，雪儿，她是你堂妹……”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清涧，见她已调理好内息，依在一棵大树旁站立起来。

慕雪看了若陵一眼，又向平邑道：“也罢，既然陵姊姊开口求情，算你命大！”她说罢，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行至那七人中间，眼神中的笑意隐去，杀意毕露。清涧伴在慕雪身旁这些年来，都未曾见过她杀意如此重的眼眸，不禁也骇得双膝一阵瘫软。

慕雪微转了转右腕，毫不起眼的寒剑“斩魇”忽然之间似也透着一丝幽然的冷气。明月俯照在树林之上，却不知为何冷得让人站立不稳。慕雪嘴角露出一抹残忍而又轻蔑的笑容，眼中杀意重重，吐出六个字来：“陵姊姊，不要看！”

若陵依言垂下眼眸，耳旁顿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和撕心裂肺的杀戮之声，周围的空气都已然凝固，冷得人直打哆嗦。血腥味在树林上空弥漫开来，似乎在吸引嗜血之兽靠近。不过一盅茶的功夫，慕雪又立在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平邑公主身侧，冷笑道：“我虽不杀你，但留你在此看着这七人的尸首，让你好生记得这一晚！”

平邑已血色全无，见慕雪扶起清涧欲离去，忙哆哆嗦嗦地道：“三皇姊，我如何回去！”

慕雪轻蔑一笑，道：“与我何干！”说罢便同清、陵二人走了。

月光洒在屠场上，仍是让人心寒的惊心动魄……

第三十四话 阳奉阴违

元宵节至，长安城里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宫廷里、街道上，凡树尽挂灯花，大有“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的美景。夜路上游人往来如织，熙熙攘攘，比白天还要热闹十倍。而今日长安城中最热闹之处，却不是那车水如潮的街市，亦不是歌舞升平的宫廷，而却是吏部尚书许甫良的府上。

今日许府灯火辉煌，门庭若市，红灯红布装扮得喜气洋洋。许尚书的爱子许褚现已是中书舍人，因机敏善学，甚得灵帝赏识。灵帝居然将自己最心爱的七女儿——永乐公主嫁给他。这简直是许府莫大的荣耀。许尚书从得知此事起便紧锣密鼓的筹备婚礼，生怕礼仪上出一点点错而让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受委屈。况且宫廷上下人人皆知灵帝最爱此女，嫁妆自然丰厚，这婚事也必要荣重方可。

因此这场喜筵盛状空前，满朝文武——与许尚书同党或异党之人，都纷纷前来贺喜，各路企图巴结高官青云直上以及善于溜须拍马的一干小人更是精挑细选出上等贺礼，谦恭谨慎地亲自捧来。待到吉时，满街戒严，锣鼓唢呐齐鸣，声势浩荡的花轿载着菁菁直送进许府。喜筵从下午直延续到半夜，席上诸人觥筹交错，闹得沸沸扬扬。灵帝甚至亲自来恭贺。许尚书又喜又慌，险些失了分寸。倒是许褚驸马端得住，应对自如，甚合灵帝心意。

在相对宁静的后庭，有一间专门腾出来给菁菁住的公主房。房内红烛红灯，喜字盈门，金丝银线，装饰得富丽堂皇。菁菁凤冠霞披，端坐在新床上，喜娘不时地在耳旁耳语千叮万嘱。从昨夜起，她便如同置身梦幻之中。不清楚自己如何熬过黑夜，如何穿上霞衣，如何戴上喜帕，如何迈入花轿，如何同新郎拜了天地。到现在，她尚不知晓那新郎倌是美是丑、是好是坏，只盼自己再回到那日在江南做的梦里，等一觉醒来，一切不过是梦而已。

菁菁起初尚不知自己为何情绪低落，心中压抑难耐，胸口似被铅针扎一般，一阵阵的刺痛。待她终于入了洞房，漠然凝望着满房的金光红火，忽然倍感落寞。她在思念一个人，一个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人。

“影儿……”菁菁一边低唤，一边伸手触到插在内衣腰间的竹笛。那柄竹笛是她小心翼翼藏在身上带来的，也是唯一一件，只属于她和怜影的东西。

原来你不在身旁，我会如此寂寥？！仿佛周围的喧嚣热闹都与己无关！

菁菁边向边四处张望着，却见那一个个穿戴整齐的侍女们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连这份喜悦都与己无关么？！

影儿，你现在在何方？会想到我么？

若当日那个梦境真是预兆，我还能否再见你一面？

影儿！

菁菁正想得出神，忽见一个侍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做得精致小巧的饺子来，向她悄笑道：“公主一天不曾吃东西了，想必饿了，这是奴婢方才偷偷拿出来的。公主请先尝两个吧！”菁菁被她吓了一跳，却望着那碗饺子不语。那侍女身旁的一个侍女推她道：“你胡说什么！公主可是千金贵体，可不能乱给公主吃东西啊！”

喜娘便俯身向菁菁道：“公主若当真肚饿难忍，吃一两个也无妨。”

菁菁此时被那饺子香气一激，果然觉得肚子空空。她正欲说话，忽然一股奇妙的感觉袭上心头。

“影儿！”菁菁自言自语，忽然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影儿，果然是你来了么？！

“公主，您这是……”喜娘等见菁菁起身，纷纷围上来拦住她。

“让开，不许跟着我！”菁菁厉声大叫，吓得众人不敢咋声。

菁菁虽然娇生惯养，深得灵帝喜爱，有恃无恐，但平日却极少同下人过不去。今日恰逢她心中百感交集，莫可名状的相思之苦盈满心头，见怜影心切，故一时也不计后果。便端出公主的架势来，令众女侍待于房内，不得擅离，自己一路奔出房来。

院中虽然清静，前院的喧嚣却仍是隐隐飘了过来。张灯结彩的庭院，灯火昼夜不歇，盖过十五的月色，将园内照得透亮。菁菁一身华服及地，施了粉黛的脸庞更添娇美，满头的珠钗泛着金光，裸露的酥肩暗香盈人，秀色可餐。

她左右张望，却不见怜影的身影，一时暗自好笑。自从紫宸惜梦一事之后，长安戒备极森严，怜影又怎会自投罗网来长安？！她想通这一节，心中疼痛难忍，正欲回房，忽然察觉院中大树上一个黑影掠过。

“影儿？！”菁菁也不多思，忙随那黑影而去。穿花渡柳，不知不觉之间，菁菁已步入后花园中，这里是许府内房，所以清静了不少。

那黑影落在矮墙上，停了下来。菁菁急急地赶上来，轻声问道：“是影儿么？”她认得怜影的身手，直觉那黑衣人绝非别人。

那黑衣人略张望了左右，终于抬手摘下脸罩，看着菁菁。月光透过树影洒在那张芳容上，不是怜影却又是谁？！

“影儿，”菁菁心中百感交集，却无从说起，仰头看着怜影，喃喃道：“你终归还是来找我了！”

怜影微微蹙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丢给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