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6-09 08:36:07

元庆的担心没错，只是他不明确琢磨小军的人是谁，也料想不到这种琢磨的后面会出现那么严重的后果。

元旦那天夜里，小军从大伟家出来，后面跟着大伟的妹妹。

在楼下，大伟的妹妹牵一下小军的手，默默地把头埋在了小军的胸前。小军轻轻抱她一把，转身往楼座外面停着的车走去。

大伟的妹妹瞅着小军消失的方向，蹲下，嘤嘤地哭。

小军在车上抽了一根烟，仰起脸出了一口气，将车发动起来，调转车头往万云陵的方向开去。

车窗半开着，刀子一样硬的风灌进来，在里面形成一个漩涡，一兜一兜地缠绕着小军没有一丝表情的脸。

大伟去世将近一年了……直到现在，大伟的母亲和妹妹也不知道大伟已经不在人世了的这个消息。大伟走得冷冷清清，除了小军、小满和顺子在大伟火化后安顿他到万云陵，没有一个送丧的人。回想起大龙那场还算隆重的丧礼，小军的心就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血液在石头下面翻滚、挣扎，但丝毫没有膨胀的感觉。

大龙，你有伴儿了，大伟在陪着你……陪着大龙的还有谁呢？小军记不清楚了。

三个小时前，小军跟小满探讨过这个问题，小军问小满：“大龙在那世有多少兄弟在陪他？”

小满说：“很多兄弟。他很不错，除了兄弟还有老婆，他要是能够晚点儿过去的话，也许还有孩子。”

小军茫然：“大龙有老婆？谁？”

小满说：“单飞的姐姐。”

小军一下子想起来了：“对，她叫单娟，长得很丑，配不上大龙呢。”

小满说：“可是大龙觉得她漂亮，大龙拿她当天仙呢。”

小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那是。一个好男人应该好好对待自己的女人，哪怕她丑得‘拉不出圈’去。”

“能拉出圈去的那是猪，”小满笑了，“你这话是赞美还是讽刺？”

“我也不知道……大龙好像长得比猪还难看吧？”

“大龙长得不难看，我觉得他长得比咱们都好看，你秃子，我矮子，元庆胖子……”

“大伟呢？”

“大伟是个美男子……”小满突然不说话了。

“大伟也在陪着大龙呢。小满，你帮我算算，大龙那边到底有几个咱们这边过去陪他的兄弟？”

“听着啊，”小满甩一下头，扳着指头数，“大伟、徐四海、穆坤、德良……还有谁呢？哦，还有表哥和梁川。”

“表哥算一个，梁川不算，他是个‘钩子’，那种人死有余辜，不能算咱们的兄弟。”

“可是他曾经是元庆的兄弟……”

“不要提元庆！”小军冷冷地横了小满一眼，“他在里面犯神经病了，如果这样下去，他以后也不是我的兄弟。”

小满大吃了一惊：“元庆怎么了？”

小军哼了一声：“装逼呗……操，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没想想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底子？想当他妈的好人，好人堆里能扒拉出你这么一个满身罪恶的人来不能？笑话……”见小满傻乎乎地瞪着他，小军把手中眼前一摇，“算了，你抽空回去问问岳水吧，这些事情岳水知道。”

小满猛地拍了一把桌子：“他妈的岳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等等……”小满说着就要往外冲。

小军一把拉住了小满：“你不要坏我的大事好不好？”

这下子小满更糊涂了：“军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呀？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有什么事情你摆到桌面上来。”

小军瞅着小满看了一会儿，笑了：“刚才我把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岳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的话有很大的水分，但是我相信有些话元庆真的说过……这很伤我的心，也很不卫生。是这样，昨天岳水去接见过元庆，两个人聊了不少。下午岳水回来，没找到你，来找我……他说，元庆隔着玻璃哭了，后悔他以前走的那条路，告诫岳水不要走他的老路……妈的，这些话纯属撒谎，元庆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后面的话我信了……岳水说，元庆让他把我给他存在岳水那儿的钱还给我，说这样的钱他不能要。操，哪样的钱？他什么意思？”

小满将牙齿咬得“咯咯”响：“这样的话元庆也不可能说！好吧，岳水，你不是我的亲戚了……”

小军眯着眼睛看小满：“别说这种狠话，等岳水彻底露出狐狸尾巴再说也不迟。”

小满恍惚有些明白：“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小军一笑：“我把卖王二饭店的钱放在岳水那儿，目的就是想化验他是不是咱们的兄弟。”

“他是咱们的兄弟啊……你是知道的，他跟我妹妹小翠……”

“这些我都知道，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一直给他留着面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要彻彻底底的清理门户，杂碎一个不要！”

“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让岳水彻底暴露，让我看清他的本来面目？”

“然也，然也。”小军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岳水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可是他帮过我们家，还在我被丨警丨察追捕的时候救过我……”

“你能保证那是真的？”小军一笑，“你能不能保证你和元庆的这次坐牢，里面除了广维、林林，再没有别人的事儿了？”

“你怀疑岳水也在里面掺和过？”

“对，”小军冲小满一竖大拇指，“小满哥聪明得很。据我所知，林林除了知道你们聚会的地方，根本就不知道元庆会从饭店的后门进饭店。当初我气糊涂了，没来得及问林林这方面的事情，其实林林也在糊涂着……慢慢想吧小满哥，这里面的奥妙很多呢。”

小满把眉头都皱紫了：“不会吧，不会的……哪有你说的这么凶险？”

小军把手在眼前一拂：“看我的吧，只要岳水动了那部分钱，我就有理由处置他，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小满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小军笑了笑：“那就不说这事儿了。”话锋一转，“今天元旦，跟我一起去看看大伟和大龙他们？”

小满点头：“行。晚上我跟老婆孩子一起吃饭，完事儿我就过去，你先去。”

也不知道小满来了没有？小军把车开得飞快，风吹着他的眼睛，眼睛下面有凉凉的感觉，小军觉得自己在流泪。

一辆轿车超过小军的车，带起来的风冲散了车里的漩涡，小军将车窗摇了上来。

左右望望，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远处的群山被夜幕彻底掩埋。

通往万云陵的那条路小军很熟，在一个岔路口，小军放慢车速，直接将车开上了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很窄，只能容许一辆车通过，可是偏偏有一辆看不出颜色的轿车停在前方。

小军按了两下喇叭，前面没有反应。

小军停下车，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冲前面喊了一声：“车坏了？”

前面没有反应。小军关上车门，点了一根烟，过元旦了，也许他们也是来祭奠亲人的吧？

抽完这根烟又等了一会儿，前面的车还是没有反应，小军下来了：“需不需要帮忙？”

前面的车还是没有反应，鬼火一样的尾灯一闪一闪，看上去有些诡秘。

小军停下了脚步，稍一迟疑，脑子突然打了一个闪，不好，他们是在等我的！刚要转身，已经迟了……黑暗中不知从哪个方向蹿出两个人来，没等小军看清，火光一闪！小军连枪声都没听到就扑倒在了地上……脸朝下趴在地上的小军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力气爬起来，三个字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穿梭——打死我，打死我，打死我……

砰砰砰，又是三枪，这次小军听清楚了，也听见了汽车的发动声。

地面很硬，小军的脸一下一下地碰地面，控制不住，他知道自己在抽搐。

地面很凉，小军的脸贴紧地面不动了，很奇怪，冰冷的地面传递给小军的竟然是越来越浓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