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吸着烟，并不说话，半晌之后，才说到：“谈事，她在不方便，等下出去随便吃点呗。”

“哦。”陈卫国下意识的答了一句，可是他忽然觉得事情不对啊，谈事？爸要跟他谈啥事？连妈都支走了！刚才才平静不久的心情一下子就忐忑的起来。

就是因为这样，陈卫国呆住了，本能的愣愣的盯着陈叔。

陈叔并没接话，也同样的看着陈卫国，只是眼神依然平静，可就是这样也看得陈卫国一阵发虚，赶紧低下了头。

算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还能躲过去不成，假装不在意的，陈卫国闷声问到：“爸，谈啥事呢？”

陈叔仰靠在沙发上，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了一些，然后说到：“也没啥大事，就是让你从明天开始搬回家来住呗。”

这是唱得哪出？陈卫国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苦，仿佛刚才喝得茶，又涌上来的感觉，唯一的区别是，这次可没啥甘甜的味道。

沉默了一会儿，陈卫国才小心的说到：“爸，咋忽然想着让我回家呢？”

“也没啥，我和你妈年纪大了，有个小儿子在身边照顾着，比较放心一些。”

“我这不是离家挺近的吗？也常常回来啊，再说，哥姐他们也不在你身边吗?”

“你哥姐他们早成家了，像你？快三十的人了，还没个着落？你回家来，就跟着我和你妈住，过些日子，再回厂里吧，然后我看老俞家的姑娘挺不错，哪天让你妈给你介绍一下。”

介绍啥姑娘之类的，陈卫国是真不在意，可回厂？自己不是早被开除了吗？爸这是在搞啥？

“爸，我都已经被开除了，还回啥厂，没这可能啊。”

“啥没可能，这两星期，我去找了点关系，可以把你弄回去了。还是厂里好啊，铁饭碗，至少你这辈子有着落，也不在外面东晃西晃的，惹我跟你妈担心。”

找关系？陈卫国一楞，他知道，以爸那些老战友的能耐，这关系还真能找到，老头绝对没吹牛，可是，当年他被开除出厂的时候，他爸也没拉下脸来找过关系，现在忽然这样，又是为啥？

陈卫国不是傻子，都这样了，他能明白，爸这次比任何一回都认真，怕是真正的铁了心，已经在违背他的原则做事了。

这是个倔老头啊，违背原则去做事，也许对于别人来说不难，对于自己爸爸来说，那可是....陈卫国多少还是了解自己父亲的，在忐忑的心情之下，陈卫国心里又有些感觉，不，是很多的感动。

可是就算感动，这话，陈卫国却真的不知道咋回答，一时间只是把玩着茶杯，不接话。

“那就这样吧，明天就让你2个哥哥帮着你把东西收拾了，从明天开始，回家住了，休息一个星期吧，就回厂里上班了。过段日子，也该成个家了。”

陈叔简单干脆的安排着，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还有...还有一些掩饰的期待。

陈卫国还是不接话，可是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他哪能不明白，爸爸这是为了自己啊！到这个年纪了，还为了自己，放下老脸去找关系，担心这，担心那，安排这，安排那，如果不是真的很爱自己这个当儿子，哪会这样？

可是这些想法，陈卫国又哪能说出有些天真呐，是的，咋能说自己爸爸天真呢？有些话，有些事，儿子是不能对你说的！！可是爸却一定还以为自己无论咋变，还是那个小小的，只是有些调皮的，终究还是听话的儿子吧。

见陈卫国呆了半晌，都不说话，陈叔以为陈卫国算是默认了，叹了口气，说到：“那就定了吧，我知道...”

“爸，其实我现在挺好的，还回啥厂啊。”急急的，陈卫国打断了陈叔的话，虽然知道有些残忍，可陈卫国还是必须拒绝，原因太多，不能一一说明，都总比让爸还一直抱着天真的希望好，这样的陈叔，他看了难受，是剜心的难受！！

“啥？”陈叔的语气一下子严厉的起来，显然，是怒火压抑不住了。显然，从陈卫国回来开始，他就是一直压着怒火的，现在有些控制不住了。

而此时的陈卫国也明白了，自己的事，自己爸爸怕是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了。

陈卫国不敢接陈叔的话，也不敢和陈叔对视，只是闷头玩着茶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在家呆得那么难受，哪怕是以前和陈叔闹得最僵的时候，也没过这感觉。

深吸了一口气，陈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到：“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你那些朋友，那改天吧，把他们都叫家里来吃饭，爸好好跟他们说说，都好好去奔个前途吧，多好的一群大小伙子，都不要瞎混了。如果他们需要啥帮忙，就是说工作之类的，爸也帮吧。”

“爸...”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卫国的眼泪已经忍不住的掉了下来，这是爸爸在为自己妥协啊，就连自己那帮兄弟的前途，爸也包揽了，这是怎样的父爱啊。

可是，这是天真啊！陈卫国坚定的认为，现在的他们哪儿还能走回头路啊。

此时的陈卫国哪能明白，此时，真正天真的是他自己！他根本看不明白，这是陈叔努力的，为他创造的一次回头的机会！但是，这也怪不得陈卫国，在道上走的人，真的，除非死了，残了，要不然，就是有一天，自己真正领悟了，才能回头。

而这种领悟，对于爬得越高的人，越来实现，毕竟有权有势有钱的生活，会迷了他们的眼，反而一些小混，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轻易的懂。

坐过去，陈叔拍了拍陈卫国的肩膀，低声说到：“爸知道，这次打死了人，你们心里都怕，怕回了正路，有人不让你们好过。不怕，有爸在呢，爸当了这十几年的兵，看谁，有谁敢对着老子开枪！”

陈卫国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到这年纪了，爸爸还想像小时候那样保护自己啊！！

这份情，太沉太重，也，太温暖！但是，自己却不得不拒绝，此时的自己根本无法从一些纠缠的恩怨中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