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去吃他那顿臭饭,你马上告诉他,叫他趁早死了这份心。这陈沂生生是咱Y军的人,死是咱Y军的鬼。老子就是毙了他,也不能把他送人!”
“山头主义了不是?要我看,把他送给王秃子也不是不行,没准还是件好事。都是自己的部队,别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好不好?”
“少扯那个!你想用激将法是不是?嗨!我偏偏就不上你那份当!哪凉快你就哪呆着去。总之,你现在就想要陈沂生,那是门都没有!等处理决定下发之后再说吧!”
“那你叫我怎么办?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吧?”
“可是越南鬼子却不给我时间呐!”
“问题是现在就把陈沂生放出去,这影响有多大你知不知道?是你能担待还是我能担待?”
“那你说该怎么办?”
“要不。。。。。。对了!陈沂生手下的兵不是跟他打过丛林战吗?我看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们去解决,你看怎么样?”
“。。。。。。也行!”赵军长有些迟疑。
“那就这么定了!”
“可是你叫谁带队啊?”
“叫。。。。。。你还别说,这些人里能挑起大梁的还真没有,不是年纪轻就是纪律性太差。。。。。。要依我看,就叫他们连长亲自带队吧!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他们连长?就是那个一等功臣,你那个宝贝疙瘩?”赵军长瞥了左政委一眼,“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舍得的?都是战士,都是从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我还能对他有什么不放心?”
“你没和老刘打个招呼?”
“事事都打招呼,我这政委也不用干什么了,再说,不派他你还有合适的人选吗?”
“那倒是!”赵军长点点头,“不过这老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还记不记得参战前他给你打的那个电话?”
“记得!不就是想保住他儿子的一条命嘛!唉!都是多年的老部下了,该做的我们也都做了,可是想要开这个后门,我可没这权力,你老赵也没有。嗯!这孩子的机会也把握得不错!可问题的关键还是要靠他自己。我们这些叔叔伯伯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关键的时候拉他一把。”
“是啊!”赵军长略有所思,“老左!这件事情你就交给我吧!适当的时候,我会安排个人找他好好谈谈。。。。。。”
陈沂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被室内的情景给吓了一跳:一张摆满酒菜的圆桌,两张隔着桌子对放的椅子。冯刚的鼻子上贴着敷料,抱着双臂在地上走来走去。。。。。。
“是不是我要上路了?”老陈盯着满桌子的酒菜,“咕咚”一声,狠狠咽了一大口唾沫。
“别客气,一起来吃点吧!”冯刚一见他醒过来,自己顺手拽过椅子,不慌不忙地坐下。先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酒,随手又给老陈的杯子斟满。
老陈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从床上一翻身跳下来地来,左脚赤着足,右脚踩着椅子。撕下一块鸡腿,就拼命地往嘴里塞。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食吃。这些都是你的,我喝点酒就可以了。”冯刚抿了一口烧酒,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擦擦嘴巴。
老陈顺着脖子,强行把食物咽进了食道。一边打着嗝,一手抓起杯子大口喝了起来。总算是把卡在喉咙里的食物给涮了下去。
“咳咳。。。。。。”老陈的眼泪被呛了出来,一阵剧烈地咳漱。
“不是叫你慢点吗?你急什么呀?”冯刚不冷不热地看着他,“瞧你这架势就好像要上刑场似的。嗯!很有那么一股子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的味道!”
老陈看着他,也没说话。只是手里的筷子在搪瓷杯子上敲了敲。
冯刚摇摇头,很无奈地替他又斟了一杯。“陈沂生!你能不能坐下说话?你这样子我看着别扭!”
老陈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坐回了椅子。
“陈沂生!如果这是你人生最后一顿饭的话!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什么感想?”冯刚问道。
“我?感想?”老陈“嗤”了一声,“没啥球感想,反正也是个死,还能像个小媳妇似的又哭又闹?那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来得实在!”
“嗯!”冯刚点点头。
“冯处长!你今天来不是专门给我送行的吧?”老陈冷冷道,“你不怕我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冯刚笑着摇摇头,夹了根咸菜扔在嘴里嚼了嚼,半天没说一句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陈问道。
“老陈!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冯刚叹了一口气,“尽管你我之间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可是作为老战友,我还是希望能这么称呼你,行吗?”
“你想怎么样都行,我能有什么意见?”老陈不以为然。
“那好!”冯刚说道,“老陈,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怕死吗?我想听实话。”
“我。。。。。。”老陈低头想了想,“我。。。。。。我也怕死。还没听过有谁不怕死。。。。。。”
“这就是了!”冯刚点点头,“谁都怕死,我也没听说过谁会真的不怕死!”他看了看陈沂生,又道:“我也怕死,而且是真的怕死!”
“指导员!你今天来不是专门和我讨论怕不怕死的问题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很聪明!”冯刚赞叹道,“就是没读过多少书。。。。。。”
老陈瞧着一反常态的冯刚,心里还真就摸不准他这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我要转业了!”冯刚平静地说道,“转业报告已经递交了。”
“噢?”老陈心想,“这是好事啊!你要是不走,说不定还有多少人遭殃呢!”
“你看上去很高兴是吗?”冯刚问道。
“要说不高兴那就是在糊弄你,是不是指导员?”
“嗯!你说的是实话。”冯刚叹了一口气,“你瞧瞧我这为人。。。。。。连个替我惋惜的人都没有,嗨!”
“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咦!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转业呢?”老陈不解,这时他才勉强将兴奋的脑细胞平静下来。
“是我自己不想干了。”冯刚苦笑道。
“你自己?为啥?”老陈很好奇,“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不想干了?”
“不为什么。”冯刚喝了一口酒,“我突然觉得很累!”
“就这么简单?”
“是!”
“那可就奇怪了,我搞不懂你们这些文化人。。。。。。”老陈直晃脑袋。
“老陈!你可以数一数原来是咱们连队的,现在在部队里还剩下几个人了?”
“。。。。。。四个!”
“是啊!就剩四个人了。可是咱这四个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除了我,你们不是还不错吗?”
“不错?”冯刚摇摇头,“老徐我就不说了,他现在去了哪里就连我也不知道。刘卫国虽说下了连队,可是一有机会,他照样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们没法和他比。”他敲敲杯子,“而我呢?我虽说一步登天,靠关系爬上了这个位子。可是你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人家的一颗棋子罢了!我耍阴谋使手段那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红顶子,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已。真要是我没用了那一天,恐怕我的下场还不如你!”
“指导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你。。。。。。你不是又想干什么。。。。。。了吧?”“缺德事”三个字,被老陈吞进肚子,硬生没好意思说出来。
“嗨!”冯刚长叹一声,“你不是我,怎知我痛?”
老陈摇摇头,心想:“你能这些当官的整天就是什么”痛痛‘的,和我们这些人比起来,知不知道你们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在天上了。还想要怎么样?“想到这儿,不由得对冯刚更加瞧之不起。
“老陈!我和你不算是很熟,就是找人说说心里话,按理说也找不到你头上。可是到目前为止,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去说话呢?有谁还愿意听我说说心里话呢?”冯刚的语气越来越沮丧,话匣子一打开,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只顾自言自语:“我这个官当得很累。抱住一棵大树不容易,小心谨慎,战战兢兢。表面上我人五人六风光得很,可实际上,我无时无刻不在小心谨慎,生怕走错一步道,说错一句话得罪某些首长。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们还不觉得怎样,可是我哪一回不是吃不下睡不好?在地方你有个什么差事没办好,顶多也就是个降职开除。可是在一线部队,你要是得罪了某些人,没准第二天你就得扛着丨炸丨药包去炸碉堡。。。。。。”
老陈默默长叹一声,心想:“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自己脚上的水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早知这样你又何必当初呢?”
“。。。。。。可就是这样也不行,尽管我再怎么小心,可是我偏偏就忘了一点——飞鸟尽良弓藏,绞兔死走狗烹。人一到了没用的时候,那就是到了要被主子卸磨杀驴的时候。现在的我就是这样,非但对人家没用,反而还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