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冷笑，继续阴阳怪气地道：“哦，原来是九芎医药系毕业的啊。不过就我所知，九芎医药系是它的王牌专业之一，招生数量很少，但教学质量又极高，所以每年的毕业生都是妖怪界里供不应求的抢手货，听说已经连续有上百年，九芎医药专业的毕业生，全部都在毕业之前被各大制药洞府给瓜分掉了。我们青云集团，医药虽然是其中一个大项目，但也没有到全神州一流的位置，最多是二流中游，平时要请一个九芎医药系毕业的妖怪，恐怕人家还根本就看不上眼，怎么叶小姐会对青云山感兴趣呢？”

顿了顿，我很有点快意地看着叶芊雪开始冷起来的眼神，继续慢条斯理地道：“而且看叶小姐的意思，你是专门跑来青云这边来找工作的，真不知道青云集团何德何能，能让九芎医药毕业的叶大小姐如此看重呢？而且，叶小姐独自一个来这白羽崖最好的酒楼吃饭，本来还想选一个在桑林里的雅座，怎么看也不像那种没钱没工作的新毕业生啊。况且，你说想来青云山，便正好碰到了我们一行，貌似也太过凑巧了一点吧？”

我斜靠在椅背上，一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点着，屋里所有的妖怪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轻轻的“笃笃”声在回响。我依然带着一丝笑意，只不过，语气却变得冰冷：“所以，请问，叶小姐，您来这里，找到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六个妖怪都盯着美艳的叶芊雪。小美和尼古拉斯显得有点不敢相信，白楚月则是若有所思，柳目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拨拉着那一大把胡子，两眼微微眯着，有点神秘莫测的意思。而龚双则把两臂抱在胸前，歪着脑袋，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叶芊雪。

叶芊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很是有点残忍的快意：该，让你找这种理由来接近我们，让你使得我浑身不自在。不过我也很好奇这个美女妖怪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不论什么，斗智有我，斗力有柳目，你肯定是注定失败的，还是尽早招了方为上策。

叶芊雪一直没有说话，紧紧地抿着红润的嘴唇，此时她的脸色已经不再绯红，却反倒显得苍白——等等，我忽然发现有点不对了，一种危机感，随着那双水蓝色的眼睛里的水汽一起不断增加。我的头开始大了，但还没等我找到任何解决的办法，事情便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一行泪水从叶芊雪脸颊上滑落，轻轻地点入了她面前的酒杯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叮”，而我努力营造的那份气势，在这一声轻轻的“叮”中，瞬间土崩瓦解。我老妹、白楚月，甚至是尼古拉斯，都对我或怒目，或鄙夷，搞得好像我才是大反派一样。至于嘛？你们这帮没立场的家伙！

叶芊雪把头倔强地微微抬起，半晌，才低下头，眼眶里水珠闪动，盯着我，慢慢地道：“信不信由你，我叶芊雪是因为仰慕苏先生，才决定来青云山的。你说的不错，早有知名洞府来请我去他们那里，但芊雪不才，也算家出名门，青瞳碧水狼本为异兽，家父家母也是一方大妖，所以根本不在乎拿多少薪水，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想见自己仰慕的妖怪。只是却不想苏先生信不过我，那芊雪再赖在这里也只是徒添笑柄，就此告辞。”

说罢，那一圈泪水，终于又滑落了下来，点点晶莹。

七八、表白和加盟

说老实话，我是很怕看见女妖掉眼泪的。以前小的时候，只要我妹一哭，我就立马没辙了，有理也变成了没理，最终投降、签订种种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都是被这泪水打败的。直到后来我妹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月华镜里的某些节目，才逐渐暴力了起来，有段时间的口头禅就是“女妖要野蛮”。但老妹的眼泪已经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在我看来，女妖的眼泪着实是不亚于任何法宝妖器的强力攻击手段。

如今叶芊雪的眼泪一掉，我立刻就没了方寸，气焰顿时被打压了下来。甚至我都自己怀疑，貌似她说的也挺有道理的，是不是我多心了？恐怕没有哪个别有用心的妖怪能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吧，这种真情流露，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了。而且，“仰慕苏先生”这个理由还是可以相信的嘛～不过我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更何况，现在要改口也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一点，于是一时间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叶芊雪可不会等我再说什么，一番话讲完以后，站起身就走。我老妹，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立刻去拉叶芊雪，还一边急道：“芊雪姐姐不要走，不要理我哥，他喝多了，在那里发神经呢，你别生气了。”我胸口结结实实地一闷，有点怀疑，这到底是谁的亲妹妹啊？

奈何叶芊雪已经到了内丹中期，怎么是我妹这个不思上进的女妖能拉住的？只见她身上妖气微微一放，已经巧妙地弹开了我妹的拉扯，将身体一转，也不说话，摇摇头就径直向门口冲去。

我心里乱成一团，难道说我真的估计错了？眼看着叶芊雪已经冲到门口，伸手就要去拉那门，我忽然看到了叶芊雪的那个酒杯，一瞬间，刚才那一声泪水落入杯中的轻微的“叮”，又突然回荡在我的耳边。我忽然就觉得心中一软，彷佛那一滴泪水不是落在了酒杯里，而是点在了我的心里。

罢了！我暗叹一声，就要开口。却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叶小姐，且慢！”

开口的，竟是龚双。柳目猛地两眼精光一闪，看向龚双。而龚双却依然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有点沧桑，有点沉闷，双臂抱在胸前，歪着脑袋，正看着叶芊雪。

叶芊雪却根本不听龚双的挽留，一只玉手已经抓上了门把，就要用力开门。龚双微微一笑，右手一伸，只见门把上闪过一道青蓝色的妖气，已经把叶芊雪轻轻地弹了回来。

叶芊雪被妖气拦了回来，知道自己和出手的妖怪相差至少要一个档次，所以挣扎也没有用，更何况，以她的出身修养和教育背景，自然也不能做出什么撒泼打滚大闹酒楼的事情，于是便只能在门口站定，两眼含泪地怒视龚双。

龚双这时看了叶芊雪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只不过我觉得龚双是否因为老是这么面无表情的，导致脸部肌肉有点僵化，所以那一丝微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冷笑——还是他其实真的在冷笑？

龚双回头看了看柳目，道：“我想要个助手。”

柳目一愣，深深地看了龚双一眼。而龚双依然是那副表情，柳目盯着龚双沉吟了一下，便即笑道：“也好。”随后便对依然气鼓鼓，但明显愣了的叶芊雪道：“叶丫头，你也知道我叫柳目，不过刚才那苏丫头没有介绍我是干什么的，现在倒是可以对你说说了。老柳我就是汇锐实验室的创始妖怪。”随后一指龚双，“这位龚双是汇锐的特级研究员。”

柳目很满意叶芊雪闻言后不可掩饰的震惊之情。那是自然的，像我这种普通的妖怪都对汇锐的大名如雷贯耳，可想而知，汇锐对这些本身就是学医药的妖怪来说，那基本上就完全是一个圣地了，就好像唐僧心中的大雷音寺，吕洞宾心中的兜率宫，尼古拉斯心中的白楚月卧室……

忽然，我感觉脚上压力大增，仔细一察，发现柳目正学我对付尼古拉斯那样，把脚跟在我的脚尖上拧着圈，自己本身却正襟危坐，一脸慈祥和蔼地看着叶芊雪道：“我和龚双正在青云山组建汇锐的第一个分实验室，正需要大量的人手，也需要一些有潜力，有能力，有毅力，有智力，有妖力的五有妖怪来做高级助手。不知道叶丫头你有没有兴趣来汇锐做龚双的助手呢？”

“我……我……”叶芊雪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对于她来说，或者对于任何一个学医药的妖怪来说，能得到汇锐总裁的亲自招揽，又是做汇锐特级研究员的高级助手，恐怕没有一个能做到平心静气吧？

这样的机会，根本就不需要谈什么工资，哪怕倒贴钱，估计也会有无数的妖怪要进来——这已经不是待遇的问题了，能进汇锐，那就是一种荣耀，上品晶石都没法换到的荣耀。而跟着柳目和龚双这种顶级专家混上几年，就算没出什么成果，但凭着学到的那些技巧，自己出来做也是完全能在妖怪界混混了，更何况汇锐这种机构的待遇也绝对不会差的。

如今这样的一个千金难求的机会就这么突然直挺挺地放在了叶芊雪的面前，又怎能让她保持平静呢？只不过她刚和我翻脸，毅然决然地要表清白，这会儿要是答应了下来，面子上可过不去，毕竟这个是汇锐和青云山合办的分实验室，看我和柳目的关系又好，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是一番尴尬。所以她站在那里也没了主意，光剩下“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