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认真倾听,暗暗计算的吴英,心里忽然又放心了不少。吴英也许某些时候的确是死板的,但却不是不知变通,她更是我们青云山的专职法律顾问,几百年下来自然养成了一切从青云山利益出发的习惯,那么到时候我们和这里的青云山搞合作,再想办法劝说他们改名,多少割让一点利益也可以在她那里说得过去了,毕竟发达地区和落后地区的合作,再怎么说“公平”,也都会是发达地区占便宜的。
——这个方法好啊,割让合作的利益,等于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青云山根本没有损失,不像我当时考虑的,还要倒贴东西给人家。我不由得心中得意,总算有点云开见日出的感觉了。
最后认认真真地谈了一个下午,大家都各自满怀希望——当然,我们没有表明是代表着另外一个青云山,只是从妖管委的角度出发来谈的。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祖广论摆下了宴席。一众妖怪在凌霄宝殿里喝酒吃肉看歌舞,这种感觉倒也是蛮有意思的。
酒足饭饱之后,正副两位镇长一起告辞,而我们则顺理成章地留在祖广论的青云山里落脚了。分配好了房间,刚歇息了一下,还没等我去找陈元和吴英开个小会,祖广论却先一步派了小妖来请我过去相谈。
到了祖广论住的“瑶池”,老妖屏退了所有的小妖,独自坐在宽大豪华的金玉椅中看着我,却一时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祖广论打得什么主意,却暗自警惕了起来,虽然表面不动声色,暗中的妖力却运转加速,作好了完全的准备——准备逃跑。没办法,实力上的差距可是摆在那里的。
祖广论不知动着什么念头,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那一把极长的发辫兀自微微飘动,一双眼眸里放出了两道金光。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动作,气势上也没有刻意催发强大的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有点沉不住气了,想了半天没觉得自己有任何露馅的地方,倒不如主动一点,于是笑了笑问道:“祖前辈,不知找我来,有何指教呢?”
祖广论微微一笑,眼中的金光敛去,一指旁边的椅子,让我坐了下来,随后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道:“指教不敢当,毕竟我不是思考型妖怪,你苏大人才是,对不对?青云山总顾问,妖管委特派专员,苏南坡?”
一百七、无所不知
“哈哈哈哈……”我仰头一阵大笑,祖广论也好像被带动般跟着微笑了起来,随后我脸色稍稍一整,道:“呵呵……祖前辈,你说什么,我是你们青云山的总顾问?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吗?”祖广论依然微笑道,“苏南坡,思考型妖怪,修炼五百年,内丹初期顶级阶段,擅长使用妖符。有一妹苏小美。现任青云山总顾问之职。与妖管委常委李太黑交往甚密,持有妖管委特别令牌,同时也是防御性法宝的大衍令,乃是妖管委特派专员。曾参与成功解决山西大妖朱耳研制反应堆阵法事件,深得李太黑赏识。在苍鹭山成功告倒另一座青云山,近期又结交万年老妖相柳、上古大神共工,经过与仙界四星君一役,与他们兄弟相称,还有……”
“好吧,够了。”我再也没有用笑声掩饰心跳的心思,正色道。
不过祖广论依然不紧不慢地接着道:“还有,你先把逐浪环收起来吧,你这点攻击对我来说,没用。”
我紧盯着这个一副悠然自得样子的老妖怪,权衡一下,便把偷偷放出来的逐浪环给收了起来了。以我的功力,就算全力偷袭,都未必能有什么功效,更别说被人家看得死死的了。再说反正已经全部都暴露了,倒是要看看这个祖广论要干什么,毕竟我只是来要人家改名,又不是要灭了这座青云山,说不上有深仇大恨,而且祖广论这么清楚我和妖管委高层的关系,应该也不会轻易对我下毒手。
于是我施施然靠在座椅上,还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端起茶几上的普洱茶品了一口,这才带着淡然的微笑,看着祖广论道:“祖前辈好手段啊,难不成你上头有妖?”
说实话,除了祖广论在妖管委高层里有关系以外,我想不到任何的可能,他会对我的事情这般清楚。要知道,朱耳的反应堆阵法和共工事件,在妖怪界来说都是最顶级的机密了,除了我以外,根本不可能会有其他普通妖怪知道,没准妖管委里都只有几个大佬才清楚。只不过我也奇怪,如果他那么清楚我的底细,为什么刚见面的时候不说穿?而根据那个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东西,那他是在什么时候得知的?谁告诉他的呢?
祖广论用一种有点赞赏的眼光看着神定气闲的我,微微一笑道:“没有。我们苗疆的妖怪,万年来走出这十万大山的就没有几个,而我们这祖家镇里,除了百年前的一个我的远房表弟,根本就没有妖怪踏入过中原半步。而那个家伙是个对仙道有点向往的妖怪,而且以他的修为和水平根本就混不进妖管委,我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熟妖在妖管委高层里面呢?”
看我要张口,祖广论摆了摆手,继续道:“不过,我却是有这个本事,能知晓神州妖怪界所有的机密事件,呵呵,不客气地说一句,当今天下有这种手段的,舍我其谁?”
我心中大动,就看朱耳和共工两件事,就知道这个老蜈蚣绝对不是胡吹大气,还真是有这个资本说这狂话。这样的妖怪实在是太厉害了,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刚想问,但立刻想起,像这样的本事谁还不藏着掖着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原理告诉我呢?
祖广论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哈哈一笑,道:“没什么不好问的,告诉你又有何妨?以苏大人的广博见闻,应该知道‘蛊’吧?”
我点头。蛊这种东西我倒是的确听说过的。这种妖法很神秘,中原妖怪极少有会的。不过苗疆一带倒是很盛行,连人类都会一点皮毛。不过看人类的书籍记载,人类所学会的蛊法都很浅显,主要也是害人为主,而且绝大多数的蛊主人并不能控制自如,而且炼制的方法也很原始,倒是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学去的。
而苗疆妖怪所用的蛊,那就种类繁多,作用广阔了。我看过一本叫《南妖轶志》的笔记,其中记录了蛊术在苗疆妖怪生活中的各种不同的用途,小到催生牛奶发酵做酸奶,大到规模化提炼金属,都可以用蛊术来解决。可以说,中原靠妖法,苗疆就是靠蛊术。只不过蛊术毕竟不比中原妖法浩如烟海的多样性,很多时候虽然可以解决问题,但是无法把事情做得更好。不过在并无什么野心,妖怪也很乐于维持现状的苗疆,作为妖法的一个分支,但已经自成体系的蛊术倒也是够用了。
但是,就我所知,千年来基本没怎么发展过的蛊术里,根本就没有一种可以探知各大机密的手段——废话,真要是有的话,估计妖管委早就把这种蛊术给控制起来了,哪里还有可能让祖广论跟翻看自己儿子日记一样翻看妖管委的顶级机密?
祖广论先看我点头,随即又出现了疑惑的表情,知道我在想什么问题,淡淡地道:“苏大人应该知道,寻常的蛊,都是用特有的毒虫毒物,经过各种特殊妖法的培炼而成。这些蛊可以就放出去,也可以研磨成粉使用,只要有特殊的手法,就可以催发出各种不同的功效。”
我再次点头,这些我也是已经了解的了。祖广论继续道:“然而这些蛊术,大多只能作用于人、兽、妖等生物体,或者其他各种有形有质的普通物体。然而,”说着,他一翻手,掌中多了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看着这小盒子,祖广论的脸上有了三分得意,“我却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蛊,它可以作用于无形的妖法妖力,乃至于可以作用于法宝妖器。”
我心头一震,这倒的确可以说是蛊术上的重大突破了,但是,我却依然不明白这个蛊就算作用于妖法妖力和法宝,又怎么能知道这么多机密?
正等着祖广论的解说,却不想他话锋一转,说起别的来了:“要说这中原的妖法的确发展迅猛,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就说最近几百年来,从妖管委往下,一种叫‘典藏录’的妖器大范围普及,功能也是越来越强大,从最初的记录资料文件,到现在通讯娱乐,乃至普通妖怪的家庭生活,都有这种妖器的作用存在。而百年前,这种妖器配合上‘瞬书’阵法,就等于把天下所有的典藏录都可以串了起来,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妖法网。”
我听着听着,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不由得一下子挺直了身体:“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