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远盯着我道：“没事没事，怎么说我也做过胃土雉星君，我的仙力是土属性的，虽然现在大不如往昔，但解一下酒还是轻而易举的，苏先生可不要看不起我呀，呵呵。”

“不敢不敢，”我赶紧摇手，“林大人能帮忙，感激还来不及呢。只不过，唉，林大人啊，你是仙人，用的是仙法，我们是妖怪，这个，怎么经得住仙法呢？不是我们不想，也是无可奈何啊，你这法术一出，怕是老王酒没解成，灰飞烟灭倒是有可能。”

“哈哈哈，苏先生说笑了。不过我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也罢，反正你们也会有大使馆的妖怪接应，不是吗？那路上小心就是。”林风远点头道。老王那张赖世迪样子的脸上表情有一点点不自然，显然他对于一个解酒仙法就能让他“灰飞烟灭”的说法——并且还得到了林风远的默认——颇有点耿耿于怀。

不过我和林风远谁都没去注意他。林风远又看了一遍我们的文件和护照，又拿出一个仙器，在护照上扫描了一下，点头道：“好吧，那么，苏先生，那就祝你一路……”

我和老王都出了一口气，就等林风远“顺风”两字出口，我们便可以出了西玄门了。只是，林风远忽然道：“啊，对了，这话还是等会儿再说，苏先生不如再盘亘一阵？”

我一口血差点喷出来。问道：“林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的证件有问题？”

“不不不，”林风远笑道，“证件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我突然想到，和苏先生结识一场，此番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倒是不如趁此机会再多聊聊，如何？”

我有点哭笑不得地道：“林大人啊，山水总有相逢时，我们也很想和你多结交一番，只是上面催得紧，我们也不得不立刻动身啊，你放心，到时候你要是下界来的话，我苏南坡做东，定要一起秉烛长谈，痛饮三百坛才是。”

林风远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两眼却瞥向老王，缓缓地道：“原来事情紧急。不过苏先生倒是能在赖老那里喝个不亦乐乎，呵呵，紧急啊。也是，我现在只是西玄门卫戍分队代统领，修为不在，职务不在，在我这里，自然是紧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合着林风远这时候突然吃起醋来了，这都什么毛病啊？我干笑着，刚要解释些什么，好让我们早点过关，这时却听见背后左侧传来远远的声音：“风远，一切都还好吧？这几位是……啊，是赖老和……南……坡……”

那声音转眼便到了我身后，我却一时没有回头。我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心道，当日里我曾经预感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可见，我的预感能力是很差的。

我顿了顿，手上紧了紧赖文文，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体，微微一笑，道：“芊雪，最近还好么？”

一年多的时间了，叶芊雪的美丽没有丝毫的改变。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下摆上坠绣着青蓝色的狼头纹，粗犷与柔美形成了一种别样的吸引力。将近两年来，我在仙界，一次也没有梦见过她。我以为我会梦见的，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我偶尔会想，或许我已经忘记她了，不是吗？至少，我可以很坦然地认为，她现在对我来说，只是我所认识的一个仙人，一个星君，仅此而已。

然而，在我又一次偶遇她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她的容貌，我竟然记得一清二楚，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我都没有丝毫的忘却。她的脸庞和双眸，彷佛被秘法镌刻在我心底的最深处，不知道何时才能消去。

叶芊雪也看着我，良久，展颜微笑道：“南……苏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托福，我还不错，昨天便已经恢复了白虎七宿之首的统领之职。你们这是？”

我还没开口，林风远便抢着道：“芊雪姐，苏先生和王展罡王先生，奉妖管委主席之命，紧急回妖怪界处理事务，不过在和赖老辞行的时候，王先生却喝醉了，不过他们依然要立刻下界，连我邀请多留一会儿，都无法接受啊，呵呵。”

叶芊雪看了一眼化身赖世迪的老王，又深深盯着我。我心中一紧，不由得又提了提赖文文。

叶芊雪看了我半晌，抿了抿嘴唇，道：“原来是这样。风远，他们的证件都合法么？”

林风远看了看叶芊雪，道：“都没有问题。”

“那好吧，”叶芊雪轻轻叹了一声，“那就，让苏先生他们赶紧出门吧。”

“……好吧。”林风远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苏先生，一路顺风。”说着，把证件什么的又都交还到我手里。我放好证件，和老王对视一眼，都有一种“终于，终于”的眼神。

我装模作样地跟老王行礼道别，又和林风远告辞，最后看了一眼叶芊雪，点了点头，提起赖文文，驾着逐浪环，向正缓缓打开的西玄门飞去。

“南坡！”叶芊雪忽然在后面叫道，“我……送送你。”说着，便一闪身，到了我身边，和我并肩而行。

我们默默地走出一里左右，离开西玄门还有三四里的路。硕大的门楼依然紧闭，只是遥遥看过去，门下又有一扇小门，已经打开了。说是说“小门”，那也是相对于西玄门来说的，实际来看，基本上百八十个苏南坡并排走过去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有点受不了这个沉默，刚想开口，叶芊雪却抢先道：“南坡，风远他……道行损失大半，又因此无法胜任星君职务，所以被暂时调去西玄门护卫中队任统领，若不是现在广目天王带领几个大队统领正在凌霄宝殿护卫签字仪式，也轮不到他做代统领，所以，若是他心情不好，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也不要计较了。”

我笑道：“我怎么会计较这些，他也是很可怜，不过有你和白虎神君照顾他，恢复原职怕也是很快的。”

叶芊雪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又飞了一阵，虽然我们都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但三四里地对于飞行来说，还是转眼就到。就在西玄门的门前，只要略一加速，两三瞬之内，我就可以带着赖文文出关了，叶芊雪忽然站定，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她又抿了抿嘴唇，轻轻地道：“南坡，我……不知道这样子做，对不对……”

我心里猛然一紧，问道：“什么，对不对？”

“唉……”叶芊雪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地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你和我，为了妖怪界和仙界，而非要见一个生死的话，我会怎么办。我始终觉得，我是不会徇私而任凭你做危害仙界的事情的，除非……我不知道。

“可是，在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忽然就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了。南坡，你要做什么，我应该知道吗？你说，我到底，知道吗？”

我看着叶芊雪水蓝色的眼睛里弥漫起的一层薄薄的水汽，想要去拉她的手，却又放下了，慢慢地道：“你知道的。你知道我要带着喝醉的王展罡回妖怪界处理紧急事务，仅此而已。”

叶芊雪的嘴角慢慢勾起，划出一道美丽得眩目的微笑，而两行水痕却同时划过她的脸颊：“谢谢，南坡。谢谢你……”她极轻极轻地，彷佛喃喃自语般说了下半句，一般的妖仙恐怕根本就听不见，但是，却逃不过近在咫尺，又耳朵天生极其敏锐的我。

“谢谢你，骗我。”

我忽然感觉到心里猛然被人用力揉了一把，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叶芊雪这时忽然抬起头来，伸手揽住了我，在我耳边轻轻地道：“走吧。保重。”

“芊雪……”我刚一伸手，叶芊雪却已经飘开了。我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西玄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是他们！就是他们两个！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同时，一股狂猛无伦的杀气狂涌而来，西玄门外当值天兵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便被杀气中的刀光搅成了一片血雨。

而那片杀气裹挟着恐怖的刀光，根本没有因为屠戮了一群天兵而有所停顿，直接向我和叶芊雪冲了过来，转眼已经到了身前。

一百七二、狭路相逢

狂猛的杀气夹杂着刀光向我叶芊雪就罩了下来，好像一条旋转的大型隧道挖掘法术，把个十来丈宽的门洞给堵了严严实实，呼啸着就转了过来。

“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暗红色、彷佛横过来的旋风般的攻击，只能出自本能地喊出了五百年没叫过的一个称呼。小说话本里见多了一抬手就是十几丈直径的法术，倒也不觉得什么，但其实真正看到粗达十几丈的刀光旋风，夹杂着滔天暴戾之气，以及那些天兵的血肉，奔着自己迎面而来，还能不腿软的，应该都已经到了内丹高级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