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刘的回答，小S很满意，仿佛找到了知音，朗声道：不用说你也知道，最后英国大胜。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来，马岛在南大西洋，就在阿根廷边上，和英国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说也不可能是英国的。但英国人就能把它夺过来，为什么？

老刘接不了腔，只得拿了疑惑的眼睛看着小S。

小S卖关子似的，啜了口茶水，然后道：一个字，狠！英国人够狠。

老刘心想，这岂是一个狠字能说明的，英国的工业实力摆在那嘛。阿根廷足球不错，牛肉也可以，可是导弹不行。

小S又发问：老刘你说，大英帝国的首相，铁娘子撒切尔夫人，挟马岛胜利之余威，来到北京，跟咱们谈香港问题，她心里有啥想法？

老刘不是那老女人肚里的虫，自然又回答不上来。

小S自顾自地回答：这老女人内心想的是三步棋，97年以后继续统治香港；纵然不能，主权换治权；再不行，就制造麻烦，让中国接到一个烫手山芋。老女人何其毒也。哪想到她想错了，这次的对手可不是别人，是谁呢？

小S又卖了一个关子，好在老刘已经习惯了他这自问自答，只是专心地听。

小S一挥手：老女人这次的对手是邓小平！邓小平很坚决，97年以后，香港绝对无条件归还中国，跟英国彻底一刀两断，没得商量。这一表态大出撒切尔夫人意料，这老女人嘛，也来算得上是日不落帝国的实权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想到有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根本就不许讨价还价。

小S啜口水，继续道：这下可把老女人给气坏了，决心要给这个小个子一点颜色看看。只见邓小平慢悠悠地吸了口烟，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老刘，你猜他说了什么？

老刘其实知道，但微笑不语。

小S：邓小平这句话可是把撒切尔夫人吓了一大跳，以至于她在走下人民大会堂台阶的时候，还心神不宁，差点摔了一跤，正好对着人民英雄纪念碑，也算给八国联军和火烧园明园道了歉，赔了罪。邓小平说的是什么呢？

老刘还是微笑不语。

小S：邓小平说，中国人穷是穷点，但打起仗来是不怕死的。

老刘对这段典故，其实是知道的，现在全篇听完，连连点头：有意思，有意思。

小S显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两眼放光，整个人看上去英俊无比，潇洒无边。彼时的听众如果不是老刘这粗鄙猛男，而是换作女性朋友，任何一个，哪怕对这话题不感兴趣，想必都会热烈爱上小S的。写到这里，老刘想起前晚看的赤壁，如果给这个小S饰演周瑜，可比梁朝伟像多了。小S当时讲话的状态，整个就一“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说句实话，老刘自高中起，便爱谈论国家大事，每每说将起来，唾沫横飞，口水四溅，常常惊倒一片无知男同学，倾倒若干怀春女同学，真个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待进了大学，更不得了，既远离父母教诲，亦从此不必担心考试压力，老刘如鱼得水，达到登峰造极之境地，常与人争得面红耳赤，辩得语无伦次，直至话不投机半句多，几欲翻脸而后快之地步，那叫一个痛快，正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彼时的老刘狂妄之极，即便以后给个市长省长干干，都有屈才之感。（后来，老刘注意力又转移了，以看金瓶梅为乐。相信朋友们已经从前面看到有关描述。）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凡事要看个心情，讲个处境，所谓设身处地。彼时的小S，大老板一个，锦衣玉食，前程无忧，如端坐于名贵钢琴前的，穿泡泡裙的，额头涂一红点的可爱小公主，人家当然有资格，也不缺心情。可老刘呢，不过是一街头追着行人卖花的穷人家的小女孩，衣衫褴褛，满脸是灰，几天没吃过饱饭，遇着像要买花的有钱人，只想抱住人家大腿，挨了踹都不愿撒手。朋友们说说看，老刘有资格有心情谈论国家大事么。

所以，彼时的老刘，面上声色不动，心里那个急呀。小S呀小S，有事就赶紧说事，没事老刘就要走人，再耽搁下去，中饭算谁的。就算你小S请客，也绝没有老刘在村里小饭馆炒两个小菜，来瓶啤酒吃得香。再说，下午还要和几个老娘们搓麻将呢。

真的被老刘不幸而言中，小S就是不谈正事，偏又话语连连，仿如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硬拉住老刘不放。中午，吃了盒饭，外面端来的。彼时的老刘对之很不屑，一个老板，一个披金挂银的老板，中午竟吃这个。没想到后来老刘开了厂，吃的也是这个，而且直到现在，中饭基本上都是饭盒，除非公司有重要客户来。这就是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为了前途奔忙的男人女人的悲哀。

老刘一点胃口没有，小S倒吃得挺欢。老刘索性图穷匕现，直截了当。老拖着也不是个事儿，生意不成，老刘还要回村里打麻将呢。不信，等会几个老娘们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老刘放下饭盒，道：小S呀，你电话里说进了两台设备，哪儿产的，啥型号，花了多少钱？

小S倒也没什么心眼，毫不隐瞒，和盘托出：台湾的X立，800，1200，加起来，差不多120万吧。

老刘被雷，这真是个阔佬呀，也是只水鱼，活活被人宰了20万不止。

小S接着道：工程师我已经请来了，过几天就来上班了，就等你这软件了。

老刘：报价咋样？

小S：嗯，有点贵。又补充一句：贵了还不止一点。

老刘心里有点生气：被人宰了20万都不知道，老刘总共就报了两万还嫌贵，有这样的人。老刘忍住不快，道：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小S：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合适，但人家给我的报价，两台电脑装下来，只要一万。

老刘脑子一懵：现在行情这么差，搞恶性竞争，会不会是小S蒙人呢？

小S倒直爽：老刘，你看你能不能做，你能做，我就给你做，你不能做，我再找别人。我发现，咱俩谈得来，我倾向于给你做。

老刘犹豫了一下，道：我考虑考虑吧。

这是客套话，实际上老刘内心里已经放弃这笔生意了。彼时，外面的确有人在抢老刘饭碗，仅老刘知道的，就有三五个之多。但抢食者大部分只会安装，而并不精通使用。精通使用，是老刘手握的最后一张王牌。老刘自恃王牌在手，倒也硬气得很。不像后来开了小工厂，做了小老板，越发地软弱，越发地向装孙子转变。

这就是老刘和小S的第一次见面，虽谈不上不欢而散，但生意毕竟是没有做成。这种一锤子的买卖，一旦做不成，双方也就没有继续交往的必要了。彼时，老刘还没有考虑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没有广交朋友的打算，加上小S穿金戴银，富贵逼人，张口国家大事，闭口还是国家大事，老刘平民阶层，连自个儿的心都操不好，只有敬而远之了。

没想到，过了半个多月，小S又打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