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7-08 16:29:22
【699】刘皇叔兼上了刘国丈
世祖孝武皇帝孝建元年(公元454年)
义宣兼荆、江、兗、豫四州之力,威震远近。帝欲奉乘舆法物迎之,竟陵王诞固执不可,曰:“奈何持此座与人!”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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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武皇帝把哥哥刘劭赶下台,自己登基,越明年,改元“孝建”,以孝建国,这里面包含了深入揭批刘劭反革命集团的罪行的意思,你弑父,我“孝建”,这叫拨乱反正。
刘义宣本是刘皇叔,但是闺女被皇帝刘骏收入后宫,所以刘皇叔兼上了刘国丈。这个很不爽啊,所以刘义宣决定造反。老丈人造女婿的反,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最后一次。皇上对我们老百姓来说是头上一层天,但对他身边的人来说,也许就纸老虎。
刘义宣兼四州之力,宣布重组中央,这个动静有点大。刘骏刚把刘劭赶下台,现在叔叔兼岳父又把自己赶下台,刘骏有些慌。史书上是这么说的:“帝欲奉乘舆法物迎之,竟陵王诞固执不可,曰:‘奈何持此座与人!’乃止。”这里的竟陵王是刘骏的弟弟刘诞。
敌人只是宣布要造反,还没有兵临城下,刘骏就“欲奉乘舆法物迎之”,没有做传说中的“垂死挣扎”,这个殊不可信。联想到刘骏和刘诞后来也兄弟反目,这里称刘诞一言以定江山,其实是在用史家曲笔为刘诞平反。
翻译成今天老百姓的口吻,那就是“当年要不是刘诞刘王爷一句话,这刘骏的江山早就送别人了。”
这是比较典型的宫闱秘辛,这种事情在中国最让史家兴奋也最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西方称苏联是铁幕国家,中国是竹幕国家,我以为“竹幕”两字尽得风流,隔着竹幕看政治,看得见又看不清,颇得东方美学含蓄隐约之精髓,一个国家的政治不透明不公开,不等于一切掩盖在铁幕之后,而只能是在公众面前隔一条竹幕而已,政治斗争中,对手都会有意透露一些内幕消息引导舆论,赢取民心,即使内部斗争落幕,斗争中的失意一方也会传一些鲜活的历史故事,向敌人喷糞,给自己塑金。
“帝欲奉乘舆法物迎之,竟陵王诞固执不可,曰:‘奈何持此座与人!’乃止。”这事是真是假已不可考,如果放在今天,就是一条微博,就是一个QQ群里一条要求“必转”的消息,谣言在当时也许是谣言,当谣言以文本形式留在史书上,就是历史真实,政治谣言包含很多斗争的信息,这些信息加密后透出竹幕,喜欢他的人叫它“内幕消息”也可以再加“绝对可靠”的定语,不喜欢它的他人,就会指证这是谣言,是蛊惑人心。
政治人物一天不走向街头向选民畅谈自己的政治理念和治国之策,人心不被这样公开的方式影响,就只能剩下被蛊惑了。“不明真相”的群众是被不愿意透露真相的政治制度和独裁者制造的,而且是大批量制造。当“不明真相”的群众被蛊惑起来,受害者当然包括制造他们的那个制度和那些人。
刘骏和刘义宣的斗争,是内部的,没有涉及人民群众也没有动员人民群众,以当时的民智,以当时的交通通讯条件,没有所谓“民心所向”的问题。南北朝时期,政权比较涣散,人民群众苦于动乱,而不是“苦秦久矣”,如果说到民心,刘骏诛除弑君弑父的刘劭,又是先皇之子,应该更得民心一点,所以刘义宣“兼荆、江、兗、豫四州之力”不过是在这四州 官员中稍有影响而已,所以刘义宣折腾了不到一年就完蛋了。内部斗争没有影响和动员人民群众,只能算过场戏,大戏要挟裹千百万老百姓上演。
日期:2012-07-15 19:02:24
【700】想升宰相的王僧达
世祖孝武皇帝大明元年(公元457年)
中书令王僧达,幼聪警能文,而跌荡不拘。帝初践祚,擢为仆射,居颜、刘之右。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一二年间,即望宰相。既而迁护军,怏怏不得志,累启求出。上不悦,由是稍稍下迁,五岁七徙,再被弹削。僧达既耻且怨,所上表奏,辞旨抑扬,又好非议时政,上已积愤怒。路太后兄子尝诣僧达,趋升其榻,僧达令舁弃之。太后大怒。固邀上令必杀僧达。会高阇反,上因诬僧达与阇通谋,八月,丙戌,收付廷尉,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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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僧达同学的父亲叫王弘,是来晋、宋改制时期的重要人物,锐圆好像没花笔墨介绍他,不过没关系,大家知道他们父子是王导的第四、第五世孙子就行了。
当年刘裕改朝换代,心里或许有点踏实时,有一次在宴会上说——中国人的真话实话一般会在宴会上说:“我布衣,始望不至此。”谦虚是一种美德,谦虚使人进步,但是皇帝谦虚往往会是一种测试,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策略就叫“引蛇出洞”,刘裕这么一说,那些自以为有文采的大臣们,如傅亮之流就马上开始打腹稿,准备长篇宏论,将刘皇上上台的合然性好好论述一番,王弘是王导的四世孙,王与马曾经共天下。王弘同志当然是有代表性的人物,有代表性的人物表态很重要,王弘率尔——别人以为他会深思熟虑,没想到他轻描淡写地说:“此所谓天命,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
当进舆论普遍认为,王弘同志的表态言简意赅太给力了,“时称其简举”。
就是,给老百姓长篇大论也没有什么意义,一句“天命”抵得过千言万语,至于朝廷中的明白人,更是喜欢一语中换,废话少说,圈子少绕。
今天的情况略有不同,民智较那时更为开放,所以上面有什么重大措施,必须有一套应对人民群众的说法,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两报一刊社论必须高屋建瓴自圆其说,九评十论不厌其长,其实在高层内部也就一句话:“把XXX拿下”。
王弘在关键时刻表态正确,大官做遍,死后谥为文昭公,也算是位极人臣。王僧达是王弘的儿子,小时候就很聪明,当然使命感也很强。
使命感强的人,性格都比较急躁,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刘骏上台,升王僧达做了仆射,进了皇帝的秘书班子里,王僧达自负甚高,“一二年间,即望宰相”。
还是现在的组织制度好,讲究梯队建设,即使是二代三代,也得从县委书记干起,超越平民出身的同侪可以,但超越应有的资历不可以,所以即使再有接班的使命感,也不敢在县委书记、(地级)市委书记的位子上“一二年间即望宰相”。完美履历熬下来,年龄也都过五奔六,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一般人都得相信天命了,再高的位置是“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
王僧达当时年龄也才三十多岁,气慨豪迈,和二十多岁的皇上比起来,也算是老成的干部了,本来可以和皇上搭班子好好干一场,问题是这得皇上哥哥喜欢才行。
出身好的人就觉得天下的好处,就该我得,对恩自上出体会不深,坐在皇帝的座位上,本能地会喜欢媚顺的臣子,不喜欢这样天生红自然红的炸毛。说不准王僧达和刘骏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小王聪明帅气,是孩子王,小刘拖两桶鼻涕,跟着起哄,但是小刘最后登基做了皇帝,小王再傲,这个现实你得认可,不是口头上认可,而是从心里认可,然后在事事处处上表现出对新一代领袖的恭顺,这样两人或可以相处,否则就是一个不服气,一个不满意。
路太后的娘家侄有一次拜访王僧达,王僧达爱理不理,客人走了,命家人把小路坐过的榻一把火烧了,玉要砸刘姥姥用过的杯子,这个只涉及暴殄天物,王僧达烧太后侄子坐过的榻,这就是不是毁坏自家财物的问题了。路太后找到刘骏,说不杀王僧达不足以平老娘心头之愤,当时正好彭城有个叫高阇的造反,皇帝就诬陷王僧达与造反派勾结,一如我们现代讲的“里通外国”一样,此罪辩无可辩,小王人头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