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们是想让我为他们服务,让我加入中情局,许诺让我成为美国公民。可你知道,汤姆船长是无法拥有国籍的,在他干了一系列罪恶勾当以后,他就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拥有一片土地去享受平安了。汤姆船长注定要在这个世界游荡,注定是一个被世俗社会抛弃的孤儿。”
“你干嘛这样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你应该振作起来,你该有个安居之所去开始新生活!”
“我倒这么想来着,可是新生活又在那儿?”汤姆用自嘲的语气感叹了一句然后把杯中酒一干而净。
过了一个多月。这天,奥萨蒂夫人在庄园的花园里修剪花的枝条,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张被太阳晒成棕色的脸,奥萨蒂夫人吓得差点把剪刀扔在了地上。片刻,奥萨蒂夫人才镇定下来,认真打量吓她的男子。男子带着宽边帽,穿着白色衬衫,提着一个箱子,在他黝黑的面孔上露出微笑,可他的嘴角却似乎是有意歪斜着,露出怪像。
“哦!吓死我了——。汤姆,你怎么这么冒失!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好让我去接你?”
“我就是想吓你一吓!你被吓着了吗?”
“是啊!是被你吓着了。”
“那太好了!看来我的计谋成功了。”
“你是成功了,可你也同样让我对你产生了厌恶!”
“是吗?亲爱的玛拉,你撒谎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动左边的眉头。为什么你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呢?”
“我动了吗?我没觉得动啊——”奥萨蒂夫人用手指揉了揉眉头,“算你赢了!”奥萨蒂夫人说完张开怀抱,汤姆则把奥萨蒂夫人紧紧抱在怀里,使了很大的劲。
“好了!汤姆,你别把我勒死好吗?你今晚不想吃我做的煎饼了?”
“今晚有煎饼吃吗?那太好了!”汤姆松开奥萨蒂夫人,“很久没吃你做的煎饼了,我都馋得流口水了。玛拉,你不知道,我在俄罗斯的时候,一直就惦记你的煎饼。知道我为什么来吗?你笑了,你是不是想嘲笑我是个贪吃的猪?你想嘲笑就嘲笑吧,反正我也没救了,我现在完全成为一个没有生活节制的人了。”
这晚,汤姆吃晚晚饭后躺在院落里的躺椅上纳凉。黑暗中,微风吹过他的面颊,他感到无比的舒畅和惬意。一阵,奥萨蒂夫人端了盘水果放在汤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自己也坐在汤姆身边的另一张躺椅上。
“汤姆,你真就想这样四处云游而不找个归宿吗?”奥萨蒂夫人问。
“这世界都怎么了?别里科夫上尉要我找个安身之所,而刚到这里还没有喘过气你就要我找归宿。难道我出了什么问题吗?难道我真一像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吗?”
“汤姆,你该知道我所指的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朋友终归会离你远去,你必须要有一个女人陪伴你度过一生。”
“女人?我何曾不想女人?你以为我一个人这样孤零零地东游西荡很惬意?玛拉,说实在的,但凡我能找到一个爱我的女人,那我早就不这样糟蹋生命了。”
“爱你的女人很多,但你却都视而不见。”
“我有吗?哦,对了,我真是个傻瓜,玛拉,你是不是在暗示你爱我?”
“我爱你这无须说明,但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那个在纽约苦苦等你的女孩。”
“我是头一次听到你说你爱我。玛拉,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胡思乱想了这么久。”
“汤姆,丢掉你那玩世不恭的一套吧!你现在变得越来越令人讨厌了。我这里有一封信,是维奥娜给我的,你看吗?”
汤姆不动声色,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他抹抹鼻头,点点头说:“那就看看吧!我很久没她的消息了,她在信里说了什么?是不是告诉你她刚度完蜜月,准备翻过年就生个可爱的小宝宝。”
奥萨蒂夫人用不屑的眼光看了汤姆一眼,转身进了房间,过了片刻,把一封信丢在汤姆手上。汤姆一边懒洋洋地拆开信,一边还嘴里唠叨:“维奥娜竟然和你在通信,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她真是一个无孔不入的女人!”
汤姆把信摊开,举在手里,借着庭院中的灯光看信。
尊敬的夫人,您好!
我按照您以前给我的地址给您去了信,但我不知道您是否能收到。希望您能吧!
在巴黎的见面让我们立刻就有了信任和好感,您美丽高贵的气质让我过目不忘。也许上帝总是不断地制造机遇给那些命运中注定要相逢的人。您看,我的好友丽丝的雪团似乎就是上帝让我们相识的媒介。巴尔扎克说:单独一个人可能灭亡的地方,两个人在一起可能得救。是的,友谊就是为了拯救孤独的灵魂而诞生,并得到永恒。与您建立友谊就是能让我的世界从灰暗阴郁中走出,让我不再缠绵于煎熬、绝望和苦难之中,让我能在残残即将湮灭的烛光中怀有最后一丝希望。也许,当一个人的生命不再因为世俗的荣耀而得意的时候,精神世界的支柱似乎只有希望才能得以维持了。
夫人,您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吗?能满足我对您提出的非分要求吗?当然,在您的世界里应该不缺少友谊,而您的阅历又让您对我这个涉世未深,还依然充满小女孩天真幼稚的女人抱有天然的排斥,很可能在接到我的信后您信手就把它丢进垃圾桶了。假如真是如此,那我也只能认命,谁叫我不能成熟到有资格与您比肩共坐,分享友爱的地步呢?唉!我的恐惧就在于此——
想来命中的一切都是无法逃避,只有默默承受并勇敢面对才是上天的旨意。可当我在白天太阳的晴空下发誓并决心抛弃一切使我软弱、懈怠和迷茫的时候,夜晚却又总是让我回到不可自拔的痛苦深渊中。我不知道您是否曾有过这样惨痛的经历,其实,作为一个女人除了爱情的磨难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让她刻骨不忘,如针锥刺骨一般记忆深刻呢?您看,我竟然和您谈起了我的爱情,竟然第一次写信就把我内心的隐痛毫无保留地倾诉给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也许是您仁慈地帮助我见到汤姆·张先生,我在这里称他为先生请不要奇怪,因为他在我的记忆里所留下的伤害远超过这个世界所有人给我伤害的总和。我用这个称呼来提到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尊敬了。假如不是给您写信的话,我可能会用鄙薄、讥讽,甚至恶毒的字眼来提到这个人。
汤姆·张,真可笑!在我看来他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死去比活着有价值的人。上帝为什么不把雷霆降落在这个人头上,而却总是把苦难给那些心地善良、未曾做过什么坏事的人身上呢?至少在我看来,我即便做了那么多错事,但至少要比这个人有资格享受快乐人生。可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善良的心总是被冷酷的心蹂躏践踏,甚至抛弃。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几乎每晚祈祷出现奇迹,希望上天可怜我,给我慈悲,让我能见到这个狠毒、专断、冷酷的人,但没有,奇迹能够在沙漠中建立伟大的金字塔,而却不能在一颗冷漠的心中建立爱情。汤姆·张永远不能在他那业已荒芜的不毛之地搭建哪怕一个小窝棚。毫无疑问,他那颗心肯定不是用血和肉,而是用钢铁锻造而成的。他心灵的领地里从来未曾给女人留下一寸位置。唉!这就是我苦难的根源,从一开始种下的恶种长成的恶树最终只能结出恶果。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夫人,您看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