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见过抑郁的人，正如１４岁的秦沐，那时秦沐的眼里没有神采，但是她从来没有相过伤害别人，一点点的小心思能让她很快乐。

这些，都是装不出来的。

而顾媚……周崇光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真的不必如此，真的是想太多了。

周崇光的薄唇紧抿，但是没有说什么，直接开了车去医院。

他很累，说不出的疲惫。

但是路还要走，生活还得继续……

可是，他找不到一丝快乐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莫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低头点，长长地抽了一口，吐出的烟随着夜晚的风吹散……

修长的指间夹着烟，起起落落，而他的目光深遂而湿润。

脑海里，心里，除了秦沐，没有其他了。

一直到了医院，他看着水木软乎乎的小脸，看着小水木在对着他笑，他的心微微有些柔软了起来。

他竟然在水木的脸，找到了秦沐的影子。

周崇光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希望，总之，他觉得水木越长越像他的沐沐。

水木——沐！

或许本来是他和秦沐的孩子。

在那一瞬间，周崇光觉得那个得产后抑郁的人，是自己。

他抚着额头，微微苦涩地笑了，弯了腰逗着小水木。

一旁的张阿姨笑着说：“周先生，宝宝认识您呢，您一来他笑了呢，之前可绷着一张小脸好半天。”

周崇光淡声笑了一下：“我儿子。”

张阿姨也跟着笑，一齐弯着腰逗小家伙：“小水木！”

张阿姨叫着这个名字时，周崇光浅浅地笑了，心里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他在这桩不如意的婚姻里，终于找到一丝安慰，一丝平衡。

他像是活在了顾媚的生活以外，他有他自己的精神。

他，沐沐，还有他们的小水木是生活在一起的。

周崇光也慢慢适应了这个前小姨子的作派，更何况自己心里本来有愧，哪里敢嘲笑？

只在秦晨过来抱起孩子时，低声说：“昨晚我看到了沐沐。”

秦晨睨了他一眼，失笑：“那她有没有甩你一耳光？”

周崇光表示，和她已经无法沟通了，于是闭嘴。

秦晨抱着小水木看了一会儿，忽然慢慢地开口：“这孩子……”

周崇光看着她。

秦晨皱眉：“好像和秦沐长得有点儿像！”

周崇光的心情顺间展平得愉悦，“我也觉得是！”

才开心了一下，秦晨一桶冰水浇了下来：“更像顾媚吧，她生的！”

这话像是拿了刀子，生生地往周崇光的心里扎……

周总莫了一下鼻子，表示不会再秦晨的套路了，他哪里知道，秦晨说的是真的。

那孩子，粗一看，是像秦沐生的呢。

周崇光跟着秦晨，一起来到检查室，那是秦晨专用的实验室，一般医生是进不来的。

秦晨抱着孩子转身：“你们在外面等，时间得长一些，个把小时左右，但是我尽量会快一点，对孩子的影响也小一些。”

周崇光点头。

他是无条件地信任秦晨的，只因为他是秦沐的亲人，秦沐的人品那么好，秦晨也是值得他信任的。

以前周崇光不是这样的，他对任何人都有敌意，那时，他只对顾媚信任，因为那女人为他坐过牢。

到现在，他还模模糊糊地记得，那时他酒醉过后，有时会躺在顾媚家里的沙发睡一晚……因为那时他只信她不会害自己。

那时，他连自己的妻子也不信。

那时，是他和秦沐结婚一年的样子。

而现在，他和秦沐分开了，但是他开始学会了信任，而他之前最信任的人，成了狼来了里的主角。

周崇光微微苦涩地笑着，伸手点了一支烟，站在外面静静地等。

张阿姨一颗心都在孩子身，这时孩子进去了，她又移到了周崇光的身，看着他又抽烟，忍不住劝：“周先生，还是少抽一些吧，年纪轻轻的抽多了不好！再说这阵子您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好！”

周崇光修长手指夹着烟，淡笑：“没事儿，偶尔提神的！”

张阿姨不好说多，只嘀咕着：“这还是偶尔啊……一天两三包烟！”

周崇光浅浅地笑了一下，没有说太多了。

等待是漫长的，他不知道抽了第几支烟后，或许是十多支烟，检查室的门才打开了，秦晨一脸的疲倦，扯下了口罩后，神情有些肃然，他叫了一声：“周崇光！”

周崇光看着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秦晨看着他，很慢很慢地说：“水木的消化系统完全被破坏了，除了安眠药，顾媚没有喂他别的吗？”

周崇光和张阿姨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不知道。

秦晨的声音更慢：“顾媚可能为了让孩子哭泣，用了一些刺激性的药物……长期下来，孩子的胃慢慢地坏了，不经过精密的检查，根本看不出来。”

张阿姨简直不敢相信，有哪个母亲会这样狠毒？

这是尼码宫斗戏里的吧！

张阿姨看着周崇光，一脸的歉意：“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早说了。”

周崇光微闭了眼：“这不怪你！”

他也并没有多说，只是看着秦晨，“孩子，还能不能救？”

不管他和顾媚怎么样，既然这个孩子生下来了，他会希望他活，他会给他全部的父爱。

也许他这辈子也这一个孩子了……

秦晨看着他，微叹一声：“周崇光，你信我吗？”

周崇光的目光灼灼：“我信！”他的心里是升起一抹希望的，他只觉得秦晨愿意去救，这个孩子还有活路。

秦晨顿了一下，随即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如果信我，我会将他带到美国的实验室，给水木换一套消化系统……当然技术不是很成熟，或许是从来没有人敢用过，但是我有八成的把握。”

周崇光微微愣住。

秦晨接着说；“你可以先在各大医院检查一下，如果你绝望了，放弃了，可以来找我，但是不要超过一星期！”

秦晨说着这些时，完全不带感情，因为这是她的专业。

在某个人离开以后，他告诉自己，他再不要情绪化了。

他是个医生，不是所有的病人，都是他牵挂的人。

能救活，是病人造化，不能的话，他自己也尽力了，无需内疚。

所以对待周崇光的儿子，她也是这样。

周崇光的目光沉痛，点了头。

而张阿姨则六神无主，愣了半天才说：“宝宝在哪？”

秦晨垂眸；“睡着了，我抱出来。”

等他将小水木抱出来时，张阿姨的眼泪流出来了，这是她亲手带了好久的孩子，现在医生说他得了这个病……

张阿姨泪流满面，将脸贴在小水木的脸。

好久，她才渴盼地看着周崇光：“周先生，您不能放弃这个孩子。”

“当然！”周崇光从她的怀里抱过了水木，也贴了贴。

他的眼角，有一丝亮光。

这一刻，他有些恐惧。

这个孩子是造成他和秦沐分开的原因，如果孩子都没有了，那不是笑话一场吗？那他还剩下什么？

他甚至找不到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

周崇光没有回家，没有回办公室，一切事情都是在电话里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