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结核病比起来,癌症一般不被认为是一种适合浪漫人格的疾病,这也许是因为毫无浪漫可言的抑郁之感业已驱散那种有关忧郁的浪漫观念。“不难发现,美之事物若要臻于完美的极致,一种适宜的忧郁情调总是不可或缺,”爱伦·坡写道。但抑郁却是那种去掉了忧郁的魅力的忧郁——这魅力便是生机和冲动。
越来越多的文学作品和研究著作都在支持这种有关癌症的情感病因的理论,几乎过不了一个星期,就会出现一篇新的文章,向普通公众或别的什么人宣布癌症与痛苦情感之间存在着具有科学依据的关联。人们引述调查结果——多数文章参照了这些调查结果——说在被调查的数百名癌症患者中,据悉有三分之二或五分之三的患者感到压抑或是对他们的生活感到不满,并因父母亲、情人、配偶或至交的去世、分手或离别引起的失落感而遭受痛苦。然而,同样可能的是,在同等数目的未患癌症的人中,大部分人也会称自己情绪低落,曾遭受过精神创伤:这被称为“人类状况”。对这些个案史的描述,采用的是一种特别直率的语言,充满了绝望的意味,充满了对孤独自我及其老是不甚满意的那些“关系”的不满之词和困惑之语,分明打上了我们这个消费社会的烙印。这正是众多美国人现在用来描绘自身的语言。
十九世纪的一些医生所做的调查显示,癌症与那个时代的牢骚之间存在着高度的相关性。与那些无一例外地称自己自幼年起就一直有疏离感和孤独感的当代美国癌症患者不同,维多利亚时期的癌症患者谈到的是生活的忙碌、工作和家庭责任的重负以及丧亲的痛苦。这些患者不像当今美国的癌症患者那样对自己的生活大发不满之词,不去思考“有意义的关系”带来的那些满足感到底是何性质,建立这种关系是否可能。医生们从他们的癌症患者的忧伤、焦虑(最常见于生意人和大家庭主妇)、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突然逆转的运气以及繁重的工作中寻找癌症的病因或容易引发癌症的因素——或者,如果患者是事业有成的作家或政治家,就从其忧伤、愤怒、用脑过度中去寻找,从那种与勃勃野心形影相随的焦虑中去寻找,从公共生活的压力中去寻找。癌症患者,医生们的观察结果显然不同。曾为大仲马治疗癌症的医生G·冯·斯密特在一八七一年出版了一本关于癌症的书,他在书中列出了癌症的“主要病因”,即“长久的伏案研究工作或者案头职业,公共生活的动荡和焦虑、患得患失的野心、动辄发怒以及过度的悲伤”等。引自医学博士萨缪尔·J·柯瓦尔的论文《作为癌症病因的情感:十八和十九世纪的贡献》,载《精神分析评论》,第四十二辑第三卷(一九五五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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