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数年间,就大约两世纪前随工业革命的来临而据说开始显露出来的文学艺术文化与科学文化这“两种文化”之间的分离这一问题,人们进行了大量的讨论。根据这一诊断,任何有才智、头脑清晰的现代人,都只可能进入其中一种文化而排斥另一种文化。他所关切的,是不同于另一种文化的那些文献、技艺和问题;他说着不同于另一种文化的一种语言。最重要的是,掌握这两种文化所必备的那两类才具,具有巨大的差别。这是因为,文学艺术文化被认为是一种总体文化。它针对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是人;它是奥特加·加塞特所定义的那种文化意义上的文化,说得确切些,它提升着这种意义上的文化:即当一个人忘却了他所读过的一切而依然为他所拥有的那种文化。与此形成对照的是,科学文化是属于专家们的一种文化;它以记忆为基础,而要把握它,就要求全神贯注于理解。文学艺术文化旨在内在化和吸收——换言之,是教化——而科学文化则旨在积累和外在化,即在用来解决问题的复杂工具和把握问题的特殊手段方面的积累和外在化。
尽管T·S·艾略特在一篇著名论文中谈到十七世纪就已出现某种“感受力的分离”,从而把这两种文化之间的分离上溯到现代史上更久远的年代,不过,把这一问题与工业革命连在一起,似乎在理。就众多文学知识分子和艺术家而言,他们对赋予现代社会以特征的那些变迁——其中主要的是工业化,以及每个人都体验到的工业化的那些后果,诸如规模巨大、毫无人情味儿的城市的激增,千篇一律的城市生活方式的盛行,等等——有着一种历史的反感。工业化,即现代“科学”的产物,无论是依据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早期的模式,把它看作是毁坏自然并使生活标准化的机器轰鸣、烟雾弥漫的人工过程,还是依据那种更新的模式,把它看作是出现于二十世纪下半叶的那种清洁的、自动化的技术,都无关紧要。给出的评判都大体相同。痛感人性自身的状况正在面临新科学和新技术的威胁的文人们,憎恶这种变化,悲叹这种变化。但文人们不可避免地处在守势,无论是十九世纪的爱默生、梭罗、拉斯金,还是二十世纪那些把现代社会说成是一个新得难以理解的、“异化的”社会的知识分子。他们深知,科学文化以及机器时代的来临不可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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