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在佛门前妄言，不祥的第六感，可能也有天气阴沉的缘故。

恰好路遇执事僧觉慧——也是老熟人了，看到我们态度却不甚友好，打过招呼正要离开，没想到他叫住我们，犹犹豫豫地说出一件奇事……

觉池师父回来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招风大耳的阴阳先生。

果真是他，带走万先生的人果然是觉池！

想起上午陆十四谈到两宗失踪案时说的那句话——

“我估计一两天就会给我的雇主结案，说不定，那诸葛小姐自己就会跑回来呢！”

没想到小姐没跑回来，倒是和尚自己找回来了！

我心头略微一喜，还没等高兴起来，觉慧和尚的几句话，立刻又当头泼下一股冷水。

“这两人，我看是没救了！”

他摇摇头，后面未出口的半截儿听着好是叫人心急。

“你们还是去找住持大师吧，他在大雄殿里打坐！”

觉慧摇着头走了。

我看看李重慈，他们几个面面相觑，都想不出觉慧和尚话里的古怪。

法渡禅师闻知我们到来的消息，已经立在大雄宝殿前等候。

“重慈兄，人在居士院，请随老僧走吧。”

原来，就在今天上午，一个扫院的小沙弥在山门外发现山下村民的一辆马车，车上坐着失踪的衣钵僧觉池和一个从未见过的算命先生。

小沙弥向觉池师兄问好，突然发现这两个人样子甚是恐怖。

他们表情呆滞，眼睛血红，口大张着，卷起的舌头快要把喉咙都要堵塞……

小沙弥问那村民是什么状况，村民煞白着脸说，是个开黑色轿车的男人给他五百块钱，叫拉到山上寺院的。

再问人长得什么样，村民说罩着围巾，看不到面孔。

更叫人难以想象的，是小沙弥看到他们时，觉池和尚正努力把自己的一个拳头往嘴巴里塞，由于舌头打结儿，他喉咙里发出的声响犹如母猫发情时独有的凄厉低吼。

后来小沙弥使劲拉住觉池的手臂往下拽，却被觉池从嘴里吐出的一股恶臭熏得差点背过气去，更加可怕的，是觉池和尚已经失去辨别事物的能力，他眼神凶狠地盯着对面的小沙弥，全然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诸位有谁听过末日病毒？”

法渡禅师在疾走中突然回头问了我们一句。

“末日病毒？”

没有一个人接言。

“好吧，见了人你们就知道了。”

觉池和算命先生被安置在居士院最里面的一间客房里。

他们的模样正如小沙弥所讲，恐怖的程度甚至犹在语言描述之上。

那算命的万先生，我也是仔细分辨才认出，他的面孔扭曲得令人心颤。

久闻大名的觉池和尚，虽然也是一副可怖的形象，然而依稀中能从眉眼间看出一丝原有的清秀。

他们二人的胳膊被捆绑起来，如此做的目的，自然是预防这两个“疯子”把拳头往嘴巴里填了。

真要把拳头塞进去，那嘴巴不扯开才怪！

有了前面蓝婆婆的恐怖嘴脸，我的心灵仿佛已经麻木。

真是环境改变人的心灵，环境锤炼人的勇气。

末日病毒，无人可解！

法渡禅师从衣兜里掏出这张写在黄表纸上的字条——像是一个符咒，递给李重慈。

李重慈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最后一摇头，交还给法渡。

“不知大师从哪里得来？”

“阴阳先生的手里。”

“您认识此人？”

“不，老僧从未见过。”

“他是万象奇缘、万先生。”我插了一句。

“你怎么认识？”大师问。

“八爷说的。”

“大师，这件事情待会儿再谈，先说眼下的事吧！”李重慈说。

“老僧就知道这么多。”

“可有法子治疗？”

“是用了一些药，管不管用尚难预料。”

“那，觉池师父的行踪仍是一无所知？”

“不过，好在是找到了，另一个失踪的人——”

“老僧晓得你的意思，”法渡禅师忽然打断他，“关于那位诸葛姑娘的下落，可能需要重新考虑了……”

“大师是指？”

“她是个伪装者！”

出自法渡禅师之口的这句惊天之言，把我们几个人都听愣了。

在居士院的会客厅里，法渡禅师一五一十地将这件事情对我们交了底……

原来，这寺里的和尚得怪病的并非觉池一人，还有一个——就是那位负责敲钟打鼓的小和尚觉能。

法渡禅师发现这个秘密就是在食人谷回寺之后的当夜。

事情经过如下：

昨晚大约九点钟，法渡禅师正在禅房里研读经文，突然房门一响，紧接着一脸惨相的觉能慌慌张张地溜进门来。

“觉能！……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法渡禅师惊讶地问。

“师父，您瞧！”

觉能和尚突然脱下僧衣，赤裸着上身走到师父面前，然后背对他蹲下，法渡禅师定睛一瞧，不觉大吃一惊，只见觉能的脊背上密密麻麻生满仙人掌似的细刺，色泽呈暗黄的皮肤已经被衣服磨蹭得血迹斑斑，任住持医术精湛，却是生平仅见。

“师父，求您救救弟子吧！”

觉能和尚折过身，扑通跪倒在地，“咚咚”地磕起响头来。

“觉能，救你可以，但你要保证实话实说！”

“师父，弟子保证句句属实。”

“那好，你这怪病是几时得的？”

“师父，快一周了。”

“得病前你做过什么？”

“弟子有罪，弟子有罪！”

觉能和尚额头触地，碰得地板“嗵嗵”直响。

“好了好了，觉能起来，老衲听听你有何罪？”

“师父，弟子知无不尽。”

觉能和尚涕泪俱下地忏悔，“弟子受了恶魔的引诱，对师父——不，佛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师父还能救弟子的命吗？”

“觉能，谁是恶魔？”

“山下的村民。”

“哪一个村，哪一个民？”

“蓝家庄的蓝牛。”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给弟子吃肉。”

“……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他让弟子……弟子……”

“到底是什么？”

觉能又开始“咚咚”地磕头……

“他让弟子盗取……寺院的如意宝珠！”

“孽障，这样的要求你也敢答应？”

“弟子不答应，他要说出弟子犯遮戒的事。”

“哪一戒？”

“弟子吃肉……饮酒。”

“弟子知错……”

“你知道宝珠的所在？”

“蓝牛告诉弟子，在藏经阁。”

“你如愿了吗？”

“弟子不如愿，弟子是被恶魔所骗——”

“住口，觉能，你所造的业障，老衲一清二楚，那如意宝珠岂是你能盗得走的！快说，还有什么？”

“李施主上山的那天，蓝牛让我监视一个人。”

“就是那位受伤的女施主。”

“胡说，女施主昏迷不醒，为何要你监视？”

“弟子不知，但是昏迷不醒却不是实情，因为弟子……”

“弟子发现一个秘密……”

“觉能，你发现了什么秘密？”

“师父和他们在屋里喝茶时，弟子恰巧在禅房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