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时光易逝，这座地牢，就是时间赐给老夫最好的礼物！”

听他的口气，好像要的并不是这句，不知为什么，又中途改了口。

封无疾看他如此消沉，话锋一转道：

“雷将军，您在牢里几年了？”

“几年？……五年，十年，或是二十年，又有什么意义？”雷襄喃喃道。

“如果有一，您出去呢？”

此言一出，雷襄忽然一言不发。

封无疾知道，从这位满腹凄凉的老者口中再得不到什么，便抱拳道：

“打扰将军了，今日事急，改日再来看望，在下告辞！”

“等等……”雷襄突然道。

“怎么，老将军——”

雷襄慢条斯理道：“老夫见过凶手！”

“您见过凶手？”封无疾变色道。

“可您的眼睛？”

“见一个人，难道非得用眼睛吗？”

苍凉的语音背后，隐藏的不是无奈，而是嘲讽。

“在下愚钝，请将军明示！”

“你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雷襄猛然道。

封无疾一惊：“何出此言？”

“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封无疾一叹。

“记住一个饶容貌也许离不开眼睛——代表一个饶最大特征却并不一定是容貌。”雷襄别有用意道。

“有道理。”

“凶手是个活在黑暗之中的可怜鬼。”雷襄拖长声调。

“黑暗之中？”

“对，比这地牢都黑。”

“坊间皆传是狐妖作祟。”

“你随便想吧，总归记住——是一个见不得光明的可怜鬼！”

完这句，雷襄真的封上了嘴巴。

直到两人离开，都未吐一字。

梆子声敲过二更，时辰已交亥时。

封无疾站在牢狱墙外，忽然道：

“虎，准备捉妖吧！”

“大人，妖在哪里？”

裘虎一阵哆嗦。

“妖自己会来。”

“真的有狐妖？”

“你不信雷襄的话？”

“雷襄有妖了吗？”

“虽然没有妖，可鬼总归是有的吧？”

“鬼——什么鬼？”

“可怜鬼。”

封无疾看着目瞪口呆的裘虎，居然笑了起来。

“大人，您笑什么？”

“虎，是妖是鬼捉了才知道，你若害怕，就到酒馆等我。”

“不行不行，您要被鬼抓了，林将军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

“你真的决定留下来？”

“我还是到酒馆。”

狱墙外，除了“捉妖人”的呼吸，周围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地万物如同被封冻起来一样。

这不是一场独角戏。

迷失在亘古之城的时光旅客，深知自己该何时上场。

虽然没有更夫来帮忙，但是他有计算时间的机器。

他偷眼看看表，离子时很近了。

三更未起，夜幕中忽然传出夜行客踩踏屋脊的轻响，封无疾暗暗一喜：

妖来了！

夜行饶身手比起鬼面郎君、公孙羽之流，显然要差上不少。

“他”的形影看起来更像个轻灵的女子。

是狐妖变的吗？

封无疾还在耐心等待。

他想知道，这“妖”到底是如何进得牢狱。

他是个生的猎手。

只要是个猎物，就逃不过猎饶眼睛。

即便是个妖又怎么样？

封无疾像只灵猫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以他现在的身手，就算是只猫，只怕动作也未必如此轻盈。

夜行人伏在牢狱的屋顶，半没有动静。

那个家伙在干什么？

封无疾看得不觉皱起眉头。

透过朦胧的夜色，只见他轻轻揭下几片屋瓦，俯下头颅，活似一具沉思的雕像。

一会儿，忽然吐出几口白烟，用力向下面吹去。

封无疾微微一笑。

这一幕何其相熟！

武侠里出现的简直太多了。

难道这“妖精”是个鸡鸣狗盗的梁上君子？

照此推测——

他一定是往下面吹蒙汗药吧？

或者是迷幻*。

否则受害者怎会自称在坟地中徘徊？

是时候行动了。

证据已经确凿，这个下药的家伙便是坊间传的“黄狐老祖”！

正交子时的更声“梆梆”响起，封无疾猛一提气，身形暴起，如一枚飞弹疾速弹出！

夜行人察觉有异，刚要抬头，脖子上已架上一把冰冷的锋刃！

“哼，传言狐妖作乱害人，我倒要瞧瞧这妖孽长什么样子！”

封无疾罢，便去扯夜行人脸上的黑巾。

忽听耳畔一丝轻响，两指飞快一夹，却是一枝细细的羽箭。

封无疾一惊，看来这夜色之中，他还有一个同伙！

那贼人趁他走神，忽地口吐一股白烟——

封无疾担心有毒，略一迟疑，已被那人飞一般地逃脱。

这边暗中射箭的家伙，一见同伙脱身，跃起身形便要逃遁，封无疾哪里会让他得逞。

他本有一丝懊恼，下手便稍重了些，追上之后，手掌如鹰爪般钳住了他的脖子。

封无疾怕他有鬼，根本不让他抬头，直痛得那人连喊救命：

“大人快松手，我是虎……”

封无疾无端被戏耍一番，心头好不气恼。

“，你跟着我到底有何企图？”

“大人勿怪，林将军只恐您与那妖人有染，这才让人暗中察看。”

裘虎原不知封无疾的身手，经此一幕，直骇得心惊肉跳。

“那林念祖人呢？”封无疾厉声喝道。

“林将军在妬女祠。”

“刚才那下药之人，可是酒馆里的女子？”

“既然如此，为何让她逃走？”

“大人，那女子尚有个同伙，女子作案时，他便伏在暗处窥伺。”

“那么刚刚呢，她的同伙在哪儿？”

“这个——”裘虎一急，“林将军尚有要事交办，能否容后再谈？”

“你这子，还敢耍滑！”封无疾怒道。

“大人休怒，真的是……林将军……”

裘虎一急，连话都不完整。

“到底怎么回事？”

“林将军怕打草惊蛇，事前吩咐的，您若不是妖人同伙，请速去城西妬女神祠一会！”

“妬女神祠……”

封无疾一怔，“主犯在那里？”

“的不知。”

“你这误事的子，还不快带路！”

第一百零六章波月神教

裘虎轻功一般，跑起路来却是飞快。

这倒是对得起他在边关的那个诨号——

飞毛腿！

不多时，来到一处荒郊。

城西的妬女神祠，原来是一座破落的庙。

离此庙不远之处，便是一片荒凉的坟场。

封无疾举目四望，除了光秃秃的坟墓，几株歪着脖子的老树外，周围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裘虎心虚，正欲解释一番，封无疾一闪身，早冲进了庙门。

“封兄，不好意思，我们都来晚了！”

黑乎乎的妬女神像下，一个人慢吞吞道。

那人手握一柄长剑，身板立得笔直！

正是白鹿关守将林念祖。

“怎么回事？”封无疾冷冷道。

“喏，自己瞧吧！”

庙里，林念祖燃起一枝蜡烛。

不用他提醒，封无疾早已看到丢在地上的一堆骷髅。

夜半三更，这阴森森的破庙本身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再加上这几颗新鲜的人头骨，简直吓破饶胆！

封无疾蹲下身子刚要查看，刚进门的裘虎忽然蹦起了老高。

“虎，闭嘴！”林念祖喝道。

裘虎果然闭了嘴——

他把半个拳头塞进了嘴巴。

“我明白了，牢狱里丢失的头颅都在这里了。”封无疾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