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说易正在机关术的造诣远超于她。哪怕是她,复原她设计出来的图纸,只要用心,成果都不会差之分毫。
凌西泽倚在门边,神情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问冬颖:“他们成功了吗?”
“不知道。”冬颖摇了摇头,“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复原的。我当时听到的,大概是师父考虑旧友的提议。之后唔,反正我后来被发现了。”
众人没说话。
冬颖继续道:“后来几年,我也见过师父这位旧友,平均一年来一次吧。我刚知道,师父同意复原图纸,旧友来找师父,是一起研究图纸的。”
司风眠听得津津有味,忙问:“冬姐,这位故友你找到了吗?”
“几年前去世了。”
“不过,有点收获。”冬颖说得口干舌燥,又喝了口水,继续道,“我在他的遗物里找到一份图纸,应该是师父画的。不过我看不懂,大概也不是机关城的完整图纸”
冬颖看向司笙。
满怀希冀。
素来自信嚣张的司笙,这次迎冬颖的视线,稍微有点底气不足,犹豫片刻后,不紧不慢地说:“我没准能懂一点。”
“师叔,谦虚不符合你的性格啊!”段长延被她唬住,惊愕地说,“你应该是你们机关术圈算个鸟的态度啊!”
司笙凉凉地剜他,“知道你师叔外公的厉害?”
段长延:“”好吧,不知道。
“没看过,所以不知道。”司笙摸了摸后颈,挑挑眉,将话说得挺保守的,“我可以看看。”
冬颖也有点惊讶,琢磨了下,迟疑地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谦虚。”
“嗯!嗯!”
后面的林逍点头如捣蒜,非常赞同冬颖的说辞。
在他心里,司笙素来是无所不能的,何止一个“嚣张”了得!
谦虚?
她字典里不存在这两个字!
“啊,我是一花瓶。”司笙往后一倒,扯出一抹慵懒的笑,悠悠然道,“不过,除老易之外的机关术大师都是渣。”
感觉被亲师妹内涵到的师姐冬颖:“”
众人:“”
行吧,当你的谦虚是建立在对长辈的尊重的。
司笙从小对机关术存有敬畏之心。
懂事起,她玩机关术。
直至十岁那年,易正跟她说:你出师了。
那时的司笙不仅不高兴,反而有点沮丧,感觉自己在机关术没天分,所有自暴自弃地放弃机关术,利用积攒下来的绘图积累,走向了漫画之路
原因一个:她十岁前,从未打开过易正的机关。
哪怕是宣布她“出师”,都是有一天,易正坐在门口削土豆,见她放学回来,淡淡地瞅她一眼,说:“你出师了,在机关术有何建树,看你的造化了。”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阳光灿烂,碧空万里。
也是司笙年少时最沮丧的一天。
她想的是完了,老易肯定是觉得她在机关术毫无天分,连教都不愿意教她,所以直接以“出师”的理由将她打发了。
“出师”第二天起,她不再碰机关术。
易正误以为她厌倦机关术,打小是被逼迫学的机关术,所以“出师”后不愿再碰,虽然也很沮丧,但尊重她的选择,所以没提过一句。
司笙意识到“我在机关术很牛”,是她大学读机械工程专业开始的。
司笙意识到“我在机关术非常牛”,则是她辍学后毫发无伤出入湘城苏家机关城开始的。
打那之后,司笙才重拾起在机关术的信心,偶尔做出一点小玩具来。有时兴致来了,才搞点大阵仗如被当做镇馆之宝的机关木偶。
但
平心而论,司笙在外可藐视所有自称“机关术大师”的人,在家里,于易正跟前是绝不敢造次的。
易正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何况她自认为论天分,不一定易正要强。她二十余年的生命里,只用一半的时间去学习、钻研机关术。而易正,则是将一生都砸在面的,时间和经验积累出的鸿沟,绝非“天分”二字能超越。
所以,每次易正打击她,她都会乖乖听着,不敢造次。
所以,易正碰过的机关城她可以看懂几成呢?
司笙心里没底,但是,有点期待。
同时,又有些想笑。
老易走之前,还要给她挖这么大个坑从小让她多看几遍图纸不好么,干嘛要藏着掖着?
回过神,司笙问:“图纸呢?”
“藏在安全的地方,我打算事后去取的。”冬颖道,“我来到西北后隐藏踪迹,所以,幕后的人大概是想利用冬至引诱我现身控制我,或是通过我找到师父。”
可惜,他们不知道,师父已经不在了。
司笙拧眉,“段二虎么?”
“不是。”
冬颖笃定道。
细细地吸了口气,面对所有疑惑的视线,她坦然一笑,“我以前跟段二虎家有点渊源不然不会去偷他们家的金杯。总之,如果他们知道冬至是我儿子,肯定不会靠绑架冬至对付我。”
如果知道不会
这句式很有意思了。
外人不好多问,身为“儿子”本人的冬至,却动了点心思,眉目微动,抬眸看向前方冬颖的侧影。
但他很安静,一句话没说。
司笙抬眸,跟凌西泽对视了眼,见到凌西泽眼里的肯定,倏然勾起唇,说:“范子城。”
总共两伙人在查银大师。
一个段二虎家,一个范子城。
冬颖有证据否定“段二虎”,那么只剩下一个“范子城”了。
冬颖讶然:“谁?”
司笙耸肩:“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林逍竖起耳朵。
听到后面,林逍深吸一口气,有点小沮丧。
妈的。
这些人的经历太精彩了,他那些生活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混江湖要的不是这种刺激么。
司笙喝完一瓶水,才将故事讲完。
身处局外的几人,听到范子城这连环套一个人的丰功伟绩,心情皆有些一言难尽。
尤其是萧逆、司风眠、冬至几人,都没有在江湖混过,听得一愣一愣的。萧逆有过办案经验还算好,司风眠和冬至跟听天方夜谭一样,沉浸在故事里甚至找不到一丝丝真实感。
啊
司笙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刀光剑影,快意江湖。
“范子城”听完,冬颖饶有兴致地勾唇,“还真不耐。”
段二虎这边好歹是个家族。
还被玩得团团转。
这个范子城如果司笙他们对“金杯内鬼”的分析靠谱的话,怕不是将段二虎都玩得团团转了。
以一人之力玩弄乾坤,有魄力、有实力、有胆量。
是个狠人。
“丨警丨察来了!”
话到此,有人在外喊了声。
他们的话题到此为止。
除了俩未成年人,其余人纷纷下车。
“师姐。”
冬颖走下车的一瞬,听到司笙的声音。她止步,回首看去。
司笙半坐在阴影里,眉头微动,“一开始你怎么会想到问我楼兰计划?”
“师父不在了,”冬颖笑笑,微弯的眼睛清澈明亮,笑意清浅,“我想,你可能是唯一能解开机关城之谜的人。”
司笙一窒。
该去警局的去警局,该离开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