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4-22 16:08:57

12. 离开广州

周三早上，像往常一样，七点的闹钟一响，我立马爬起来，深怕闹钟把别人吵醒。在小区门口买了一杯豆浆和一个肉包，在公交站台上等那辆拥挤的公交车，车上依旧是人挤人，好不容易从后门挤上去，投了现金。虽然只有短短的五站路，但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昨晚睡前烫好的衬衫，到下车的时候已经皱巴巴的了，后背还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像往常一样，先去卫生间整理一下自己狼狈的样子，再去公司旁边的咖啡店买一杯最便宜的咖啡，最后进公司开始一天的工作。现在想来也挺狼狈的额，住的是三个人一间的青年旅社，吃的是最便宜的肠粉和套餐，买的是超市的打折商品，但是进公司之前再狼狈，都还是要假装自己过着光鲜亮丽的白领生活，似乎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这都市里的CBD。

早上十点，看到部长一个人回了办公室，我带着手中的辞职信忐忑地敲开了部长办公室的门，部长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他帮忙。但是真实的理由我没办法告知，只好撒谎说学校让我回去。部长没有为难我，只说等处理完了，毕业了，如果还想来广州再跟他说，但是让我下午六点打卡以后再走，这样才能拿到当天的工资。好不容易挨到了六点，打了卡，我就开始收拾工位了，和同事们告了别，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这个公司。我那时候还是带着些负罪感的，刚来广州的时候，找了那么久的工作，最后才进了这家公司，按理来说开的条件也都不错，但是如今我要因为自己的个人问题，选择辞职，对于部长和公司来说，多少带来了一些麻烦。那天，我没有做公交，而是走路回的家，高兴的是终于不用再过这种狼狈的生活了，一点都不适合我，我曾经也很向往都市白领的生活，但是如今切身经历过后，我才发现人前有多光鲜，人后就有多委屈。也许是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了，一个人去广式餐厅吃了两百多的晚饭，这要是在上班的时候，已经是我十多天的午饭钱了。

周四去公司人事部办理了手续以后，回家路上，收到了昌男的微信，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我辞职的事，也许他会以为我是因为那晚的事想要广州也说不定，我不想再给他造成什么负担，一直没回他的微信，晚上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昌男直接打来了电话，问我周末干嘛，要不要一起吃饭，我问他是不是和张瑶一起，他说：“她周末要出差”，就我们两个人。我拒绝了他，告诉他我周五要去香港出差，然后下周开始要去北方培训一段时间，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我几点出发，要去几天才回来，我告诉他不知道，看情况。我们之间的对话显然已经很尴尬了，他也没再说什么，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我回了个“嗯”，就挂了电话，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陌生成这样了呢，也许这就是成人世界啊，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更何况是我和昌男这样不同世界里的人。

也许是白天太累了，到了晚上我早早就上床睡觉了，迷糊中微信一直在响，打开手机一看才发现是昌男发来的微信，他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感觉我的情绪不对。想着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或许不该瞒着他，我就跟他说了实话，告诉他我要回学校了，回去读博士，原因是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大城市的生活，离开广州和上海，要回北方去了。他没回信息，直接打来了电话，问我为什么不早点跟他说，很生气地问我是不是他不问就要瞒着他回去，让我现在出去见个面，我拒绝了，告诉他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去香港，昌男一直在坚持，说是就在之前第一次吃的那家海鲜音乐餐吧等我，就挂断了电话。等我打车到那家餐吧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昌男坐在窗边的位置，还是我们之前的位置，自己已经点了啤酒喝上了，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喝了两三瓶了。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走到他面前问他怎么都不等我就喝上了。

就像是刚来广州那晚一样，我们点了一份海鲜，一箱啤酒，只是时移世易，心情都不一样了，刚来广州时，我对于这座城市还是有很多期待的，但是现如今，所有的期待都结束了。昌男以往喝酒都很克制，怕自己喝醉，尽量喝得很慢，但是那晚他一直闷头喝，我也是。酒过三巡，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问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很多年的话。

“你知道我喜欢比吗”我问他

“知道”他依旧埋头喝酒。

“那你喜欢过我吗”我忐忑又期待地问他

“我还是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我也没再追问他，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我。

“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很多年了，那天晚上，在酒店那天晚上，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我当时心里也很矛盾，我知道我们都是男生，不可能，但是我...”我试图打断他，他摆了摆手，让我别打岔。

“后来在车站，我看到你一个人哭，我心里也很难受，我很想冲下车，但是我怕这样给你希望，将来对你伤害更大，我那时候心里也很难受，成宇”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说着。我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本来以为能忍住的，但是听到他说这些话，我就忍不住了。两个男生在公众场合哭着，虽然周围没人能听懂我们的对话，但是我们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我起身要去结账，昌男马上站起来抢在我面前，但是他已经站不太稳了，我把他按回位子上，结了账，搀着他离开餐厅。虽然是晚上十二点了，但是街上依旧车水马龙，我们走走停停，我搀着他拦了一辆车，准备送他回家。“成宇，对不起，我不该叫你来广州的”“成宇，你如果是女孩该多好啊”“成宇，你一定会找到喜欢你的人的”我们两坐在后排，他结结巴巴地说着醉话，幸好司机听不懂我们之间的对话，不然司机听到这么暧昧的话应该会觉得很奇怪吧。不一会儿，昌男就趴在我腿上睡着了，我望着窗外，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和我到广州那天一样美，昌男已经伏在我膝上睡着了。是啊，如果我是个女孩，那该多好，可是如果就是如果，不是现实，今夜过后，昌男和我就再也没有关系了，这个人、这张脸、这双手，都会完完整整地属于张瑶，而我，会离开这座城市，去走适合我的道路。

到了小区门口，给张瑶打了电话，我们一起把昌男扶进电梯，又进了他们两的家，张瑶抱怨着怎么让昌男喝那么多酒，我没有解释，把昌男放在沙发上，我就跟张瑶说我先走了，也许她没听见，没有答应我，直接进厨房倒水了，我看了一眼昌男转身就走了。是啊，他和张瑶在一起会很幸福的，张瑶也会很好地照顾她，他们在一起会很幸福的，而我注定要走一条很艰辛的道路，不该把昌男牵扯进来，我们终究是不同世界里的人。走到小区门口，我才发现昌男的外套一直在我手上，刚才竟忘记了放下，于是我又折回他们家，准备要敲门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了张瑶和他吵架的声音，她一直在问昌男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昌男也很不耐烦地说着是因为我要走了，所以一起喝了。我没有勇气敲开门，拿着昌男的衣服离开了他们家，后来回到北方，我把那件外套和以前他送我的那个背包一起挂在了衣柜门上，对我来说昌男和那个包包一样，承载着我的整个青春，但是我已经不再是青春少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