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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的活计很杂很多,常要招来一帮子民工。老丁坐在帐子里,让文太、黑杆子及小六管理民工做活。他们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大背着手。老丁很少到林子里,有时遇上顺眼的姑娘,就让她到小屋去补麻袋。一分场有很多麻袋,都是用来盛树籽的。老丁让姑娘坐在破麻袋上穿针走线。他认识的姑娘很多,大都有过深入的谈话。这时的老丁温柔体贴,循循善诱,使做活的姑娘满脸通红,下针紊乱,不止一次把手掌捅出血来。姑娘们都穿了土布衣服,那彩色是野萝卜花、沙蒜叶子染出来的,而且打满了补丁。老丁从隔壁的厨房取来金黄的玉米饼子,端来剩下的蘑菇菜汤让姑娘吃。每逢这时,她们什么都不顾了,一会儿吃得满头大汗。姑娘抹着嘴,喘息着,看着老丁。老丁说:“分场是国家的,国家什么没有?和国家的人好上了才是福分。小村的人像蝗虫一样多,他们遇上个国家人难哩。说到我这个人,年纪是大些,不过思想可不旧。俺是个‘人老心红’的人。”他说着拾起姑娘的手,一下一下拍打,目光里射出无限的希望。姑娘涌出了泪水,求饶道:“丁场长……”老丁生气地把手扔开:“这有什么!你啊,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你让我怎么说你?也罢,也罢。看看你的眉眼吧,打心里让我坐不住。”他转身取下了宝剑,亮亮姿势舞起来。姑娘坐在那儿,他围着她边舞边转,让道道剑光不时映到她的脸上。姑娘用手挡着脸,老丁就越舞越快。姑娘尖声叫起来,倚在了他的身上。老丁拍拍她说:“你看见了我的剑法?我有好剑法。告诉你吧,丁场长的剑是用来报仇的。说不定哪一天我辨出那个仇人来,就是一剑。我舞弄起它来,十个八个人近不了我的身。别人的剑亮,那是上了电镀。我的剑哩,是风砂磨的。一把好剑哪。省里一位首长要花上千块钱买走,我睬也不睬他。我是一场之长,理该有一把宝剑。”姑娘泪痕未干就笑起来,老丁也笑了。他给姑娘梳了头,还给她扎了个奇怪的发式,看上去像个猫头鹰。有个叫小眉的姑娘常来补麻袋,挣六角四分五厘的工资,比一般民工多出五厘。她长得黑乎乎的,脸是方的,下巴往上翘得很厉害。老丁第一次见到小眉就说:“真好。”其实所有人都不会说小眉漂亮。村里的姑娘们在一块议论说:“最丑的就是小眉了。”春天的风把小眉的脸庞吹暴了一块块白皮屑,这皮屑直到秋天还留在脸上。她瘦瘦的,肩头很尖,破旧的衣服灰迹斑斑。只有一双黑黑的圆眼平静地亮着,比所有人都成熟,像个过来人似的。老丁觉得她很实在,实实在在地要玉米饼吃,实实在在地索取工钱,这之后,才安稳地坐下来缝麻袋。老丁认为,对待她也应该实在一些才是。她不会像其他姑娘那样狡狯刁泼——她们什么都骗走了,吃得肚腹圆滚滚的,甚至在老丁的怀中伸长着腰身拧动(后来老丁才明白那只是为了有利于消化)。到了关键的时刻她们却寸步不让,又哭又笑,做出不同的鬼脸,像抽走一条手巾那样从老丁怀中抽走她们的身体。老丁想到这里就无比忧愤,一个人时叫着她们的小名痛骂。他是怀抱全新的想法跟小眉相处的。小眉补着麻袋,右手里的粗线擎得很高很高。她的神态像是在给自己的娃娃缝制单衣。老丁看着她,她也偶尔抬头看看老丁,两人有过一场动人的谈话。老丁说:“世上的一些事不能看得太重,是吧?”她把针插到麻袋上:“是的。”老丁又说:“我不知道你怎么看这林场。”“林场老大。”老丁用食指刺刺头顶:“嗯,实在。不过你怎么看这场长呢?”“场长是你。”老丁笑笑:“实在,实在。”他磕磕烟斗,“要是场长跟你好起来呢?”小眉拉出长长的线:“不行啊!”“怎么就不行?”“俺不乐意。”老丁端正了烟斗:“怎么好不乐意?”“俺是老大。”“老大咋了?”小眉抬起头:“俺姊妹四个。我说过俺是老大嘛。一家子人里面,老大走了邪路,个个都走邪路。”老丁紧皱着眉头听完了她的话,一拍膝盖:“实在啊!”他全身松软地歪在那儿,目光像即将熄去的灯苗。有好长时间,老丁一句话也没说。他望望宝剑,又望望小眉,用手轻轻捋着胡须。小眉补好了一个麻袋,将袋角掖进去,像披个雨衣似的披在了身上,继续补另一条麻袋。她的刘海从袋角上探出来,黑黑的小脸闪闪烁烁。老丁的双手举到脸前,摇动着:“好姑娘啊好姑娘,你生就一副好心肠。我一辈子背过脸去,还是能记住你模样。”小眉笑了:“唱歌似的。”老丁站起来,往前挪动一步说:“你是个通大理的人,说话不多,句句有板眼。好啊,快熄了你场长大叔的心火吧,快点吧。”小眉点点头,咬断了麻线。她站起来,欠身到干粮篮里扭下一块玉米饼填到嘴里,往门外走了。老丁咬着牙关,最后问一句:“真的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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