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四百骑金兵却不是抢夺山头的,而是奔驰到山脚下就立定。四百骑兵。人披重铠,马挂具装,旁牌刀弓一应俱全,虽然散成一个半圆虎视眈眈盯住两侧山坡。却只是防御而无进攻之意。
金军不进攻,三、四营的战士们当然也只能憋着。从山坡的树林到山脚下。距离超过二百步,火枪根本打不到。而三、四营的士兵们也不可能从林子里冲出来,缩短距离后she杀金军——一旦被金军发现山头上只有区区几百远程火力she手,很难说金军主将会不会狠下心来,拚着死掉千把人,也要将两营击退,夺取高地。
敌我两翼的兵力,一明一暗,进入对峙状态。
随后,金军派出两名使者,骑着马来到陷坑旁,要求收殓战死士兵的尸。
狄烈同意了,虽然天气寒冷,尸体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但总归要处理的,让金军收拾比自己收拾更好。但有条件,尸体可以带走,兵甲及马尸必须留下。
金军方面纵然心下愤懑,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五百具人马尸体,要全部从深坑里捞上来,绝对是件耗时费力的事,一番折腾下来,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狄烈这两营士兵也没闲着,昨天匆匆扎营,因陋就简,今ri有闲遐,便分出一营防御敌军,另一营则上山伐木立栅,在山谷西侧围出了一个简单的营寨,摆出一付与金军打持久战的架势。
十一月初二,就在两军这种短暂的平静状态中过去。
十一月初三,寒风呼号,四面的高山顶上,已点染了片片白se。
一大清早,金军还是老规矩,先派出四百骑监视侧翼。而在正面,则派出一支步卒,向狄烈所在的中军大营扑来。
第一步兵营与jing备营的战士们,早餐吃的是热乎乎的马骨纯汤就着炊饼夹马肉,好一顿大餐。在集合号令声中,带足武器,排列整齐,小跑着从营门鱼贯而出。在距离那宽阔的巨大陷坑约五十步,排兵布阵。那陷坑里金兵的尸体基本上已处理得差不多,却留下大量被冻得僵硬的战马尸体……
正如天诛军将士们所料,金军想要发动正面攻击,先就得填平那个埋葬了五百重骑的血尸坑。所以金军派出的这支步卒,就是典型的炮灰兵——签军。
这支签军足足有两千人,只有不到一半人身上着甲,最前头三排手中有旁牌,其余的也就是执着一杆破枪或布满缺口的手刀。而最后面大约五百人,更是只拎着一把铲子、背着藤筐——当然不是指望他们用铲子冲锋,而是铲土填平那个阻碍大军前进的巨大陷坑。
这支签军士兵,人人表情麻木,行动僵直。要队形没队形,要阵形没阵形,散乱不堪。如果不是面前的大坑阻碍,狄烈毫不怀疑,只须前三排三百名重甲刀斧兵一个冲击,就可以打垮这支毫无战力可言的军队。
在签军后方二十步左右。是百余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金兵督战队。人人手提大棒,双目嗜血,如狼似虎驱赶着羊群般的签军士兵向前冲。但有回顾者,直接一棒打下,短短三、四里。被击脑而毙者不下二十余人。未曾开战。已是一路伏尸……
这样一支赶着鸭子上架的军队,根本就不堪战。但是,金军要的不是作战,只是挖土填坑。土木作业,用这些炮灰,却是再合适不过……
眼见敌军越来越近,高亮骑着马在军阵来回奔驰,神情焦燥。忍不住奔到后方指挥台下,抑头问正用瞄准镜观察敌情的狄烈:“怎么样?打不打?”
狄烈放下瞄准镜,淡漠地道:“金军就是想用这些蚁兵,来探查我军武器的虚实。打这些人,纯属浪费弹药,不用理会。”
高亮有些急了:“可是一旦把陷坑填平了,我们这一千人,未必能挡得住上万金军的攻击啊……”
狄烈却是一脸无所谓:“让他们填,总不能让这些战马的尸体曝尸荒野。也省得我们动手。等他们填埋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天气这么冷,看情形这几ri内必有一场大雪。咱们何必在冰天雪地里陪敌人玩,回到奈何关里舒舒服服烤火打靶不是挺好么?”
高亮张着嘴。好半天才笑着合拢:“属下明白了……”
正要转身,却又被狄烈叫住:“不打这些废物,并不表示就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在咱们眼前随心所yu。可以抽空让jing备营的儿郎们练练靶。”
高亮喜道:“正该如此,多谢军主。”
两千签军士卒。乱哄哄涌到那巨坑边约百步便停住。其中千余有旁牌护甲的士卒,就坚起掩护。其余近千士卒提铲背筐,麻木地奔向山谷两旁挥铲取土。天寒冻地,泥土冻得瓷实,一铲下去,不过翻起一小块,双手却震得发麻,这效率可想而知……
五百军士卒铲土,另有五百军兵背着装满泥土地藤筐,拚命跑到那巨大的陷坑旁,将泥土倾倒而下,再拎着空筐忙不迭跑开。
这条长达三十丈,宽、深三丈的的巨大陷坑,将整条山道一分为二。如果要全部填平,就算这两千签军一起动手,也少不了得花费个十天半月的。好在上头交特下来,只需填个五丈左右的通道就成了,而且由于坑底铺满了战马尸体,令陷坑最少浅了近一丈,这也使得工程量大为减少。估摸着最多两三天,就可以铺出一条通道来。
不过这一切要建立在顺利的情况下,狄烈会让这些蚁兵顺利地完成铺路工程吗?
一名签军士卒气喘吁吁地将一筐土倾倒入坑中,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歇了起来。这已经是第三趟了,背着五、六十斤泥土,在近百步距离这么来回跑,再jing壮的身体也吃不消啊。早晨那一点硬饼和着冰水下肚的垫底东西,这么折腾几下,差不多全没了。腹中饥饿,浑身发软,大冷的天,竟出了一身汗,粘在身上,怪难受的。
在跑第一趟之前,这名签军士卒与其他军兵一样,把填土视为在鬼门关前打转。对面六、七十步之外,就是一排排衣甲鲜明,兵刃锃亮的敌军士兵,那股杀气与威势,令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军兵心惊胆战,生怕对面冷不丁会she出一排夺命箭矢或是那种会喷火吐烟的利器来。
不过跑了几趟之后,就见对面的贼兵——天可怜见,与人家的装备比起来,自己这一方才更像贼兵……这些贼兵虽然军容肃整,严阵以待,却始终未向己方发动攻击。一来二去,大多数签军士卒都放下心来,只道对方也是明白,这填土的都是杂兵,犯不上浪费箭矢。于是,越来越多背筐填土的签军士卒,倾倒完泥土后,习惯xing坐在地上歇一会——毕竟在这儿歇工还可以喘口气,若是在挖土现场偷点懒,怕一个不好,被那帮子手持大棒的刽子手发现,二话不说直接就一棒下来……
正想到这,砰地一声大响,这签军士卒浑身一震,胸口钻心疼痛。刚想低头看是怎么回事,身体一软,像他所倾倒的土块一般,骨碌碌滚下坑底。
以这声枪响为先声,天诛军的军阵中,左侧jing备营的阵地上,一排排架在旁牌顶端的火枪,不断喷涌出火光与青烟。六十多步之外,许多背着藤筐的签军士卒,连人带筐带土,下饺子一样滚落到陷坑底下……
jing备营这边,则不断响起各种斥喝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