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老黑一下,悄声提醒他,晚上回龙家庄的事,该提个全家福的酒结束了。
老黑尽管挺能张罗,其实自己没喝多少酒。倒的少一点,喝得再剩一点,两瓶啤酒的量是节约出来了。
我原想跟小义先走,可是老黑不乐意,我看出来老黑是挺想跟我一起回龙家庄的。
最后还是贺方安说了几句,把酒局结束了,贺方安目前在同学们中有一定的威信,主要是听老黑说他现在改行了,正在学习法律,准备当律师,而且已经在法院帮忙当临时工了。
在法院工作,这在一个小县城里还是非常荣耀和有资格强势的。贺方安的父亲本来就在军休所,他的哥哥姐姐在昌河县各个强势部门,所以大家都敬着他。
本来老黑一说全家福,满桌同学都有意见,说我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正好借这个机会同学们也好多年没见了,应该一醉方休,好好聊聊。
但贺方安一说话,大家都不做声了,没人愿意驳贺方安的面子,于是在老黑提议了全家福酒以后,各自告别,三三两两搂着肩膀站在镇街上说个不停,在我跟老黑小义推着摩托车要走的时候,他们也都晕晕乎乎地作鸟兽散了。
小义喝得少,回去的路上还是小义骑着摩托车,老黑还是原样,挤在中间。好在那个年代路上车少,也没有酒驾入刑,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是挺后怕的。在那个年代,太多次酒后驾车,能幸存到现在真是万幸。
傍晚时分,身披着晚霞回到了龙家庄,老远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二叔家门口。因为天已经暗了,分辨不出来。
“超哥!我大哥在路上等着啦!他今天去赶集卖菜了,可能回来听说你回来。”小义放慢车速,侧过头来大声跟我说。
摩托车越开离二叔家门口越近,这回看清了,果然是堂兄抄着手在大门口来回踱着步。
听到摩托车声音,堂兄赶紧走上前,“海超!听俺爹说你回来了,没见着面着急。”
“大哥,我跟老黑去镇上他的饭店跟几个同学聚了聚,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等,”我先下了摩托车,也迎着堂兄走过去。
“想你啊,兄弟,好几年没见了,挺好的吧?”堂兄伸出手来,很正式,很有仪式感地握住了我的手,上下热烈地晃动起来。
让我想起老电影上的台词,“同志!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我不禁也被堂兄感染到了,也紧紧地握住了堂兄的手,感受着此刻暖心的兄弟之情。
“大哥,咱屋里说话吧,别让超哥和黑哥在外边冻着,”小义把摩托车停好后,过来提醒堂兄。
“哎呀,老黑也来了,看看我,光顾着跟海超说话,把黑哥给冷落了,真对不住啊,”堂兄说话一向有礼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大哥,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咬文嚼字的,咱自己兄弟不见外,走,进去跟二叔报上到吧,”老黑上前亲热地握住了堂兄伸过去的手。我们一起寒暄着进了院子。
屋子里已经支上一个可折叠的圆桌,以前回来吃饭的那个长方形小饭桌已经退居二线了,找了找,放在大锅台风箱边上。上边放了些咸菜和坛坛罐罐。看样子,当了放油盐酱醋,炒菜时的配料调味品桌子了。
“二叔,我们回来了,”一进门,老黑就率先开了口,跟二叔汇报。
“哦,回来了,好,正好,准备吃饭了,明理、小义去端菜吧,我跟村里饭店说好了,六个菜,他今天晚上买卖还挺好,倒不出手来送,咱自己去端吧。”二叔坐在方桌边,抽着烟。
堂兄和小义刚要出门,又被二叔叫住了,二叔从披的棉袄里边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递给堂兄,“明理,再去村里小卖部买一捆啤酒,可能涨价了,一张打不住了。”
“海超,中午喝得怎么样?没喝多吧?”二叔担心地盯着我的脸,仔细观察着。
“不多,二叔,光说话聊天了,都不太喝酒,有几个能喝的,他们之间熟,自己喝呢,我没参与,”我赶紧向二叔汇报中午的饭局,把自己撇清。
“那晚上还能喝点?”二叔把视线从我脸上转开,看向老黑,不知道是问我还是问老黑。
“陪二叔喝点,中午没大喝,就是留着量晚上回来陪二叔的。”老黑说话真是滴水不漏,让二叔听着舒服。
果然,二叔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老黑,先抽支烟,中午没大喝,晚上也得少喝,烟酒都不是好东西!”
二叔一边批判着烟酒的危害性,一边把红锡包烟递给了老黑。
“对对对!二叔说得对!烟酒都不是好东西,不过一点不抽,一点不喝也不行,人在社会上总得交朋友,是吧?二叔?”
老黑很随意地就把画风带偏了。二叔居然也跟着点头称是了。
房门推开了,堂兄和小义打外边回来了,看到小义手里提着一个带着盖子的木制大食盒。堂兄手里提着一捆啤酒。
小义把食盒放在地上,再小心地把盖子打开,放到一边,里边两层,一层摆了三盘菜,老黑赶紧上前,帮着小义把菜盘子一一端了出来。
菜挺丰盛的,热合菜、香菜炒肉、还有一盘烧鸡,下边那层一盘酱牛肉、炸刀鱼、还有一盘猪头肉。
“哎呀,二叔,全是硬菜啊,有口福咯!”老黑笑着说。
“黑儿,听说你现在开饭店了,什么硬菜没有?还在乎这几个菜?”二叔有时也会露出灿烂的微笑,跟晚辈们逗个乐。
“坐下吧,坐下吧,馒头进锅了,一会儿吃刚蒸的大馒头。”二婶腰间系着围裙推门走了进来。
“二婶,一起坐下吧,”我赶紧让二婶坐下。
“我坐不下,那边锅里还有馒头,一会儿还得过去看看火,你们坐下吃吧~”二婶走到大锅台旁端起一碗水喝了起来。
“盖了个偏房,也支了一口大锅,以后蒸馒头就去那边了,这边这个锅台过完年就拆了,摆上两排连椅,家里来的客户越来越多,没地方坐,再说在家里烧柴火也不干净,呛得慌。”
二叔站起来,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蹍灭,一边跟我解释着他的计划。
看样子二叔生意做得不错,能从饭店叫菜,买啤酒掏钱也不含糊,大锅也要拆了,注重生活品质了,种种迹象都表明二叔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看到二叔日子过得蒸蒸日上我打心里感觉高兴,于是,拉了老黑一把,“来吧,别客气了,坐吧,二叔那你当客,还特意出去叫的菜。”
“也别这么说,海超说得对,如果黑儿不来,我就自己下厨炒菜了,海超好说,自己的亲侄子,我条件不好的话,回来就是吃咸菜他也得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