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董家带头投降淮安,给地方上带来的震动极大。
很快,真定路的其他几户汉军世侯之家,也在各自所居住的城池内纷纷竖起了义旗。
或者直接宣布归附淮扬,或者效仿当年金末元初之时,结寨自保。
准备审时度势,待价而沽。
世侯们对民间的控制力一松,百姓们就愈发迫不及待地恭迎淮安军。
谁都知道,淮安军身后就是数以千计的粮船,每光复一处华夏故土,第一件事情就停船放粮,赈济灾民。
而只要你走到淮安军的控制地,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按照对方的吩咐做几件非常轻松的事情,或者帮忙赶一下马车,或者帮忙拉几下缆绳,就能换取一整天的口粮。
河间各地去年并没有遭灾,无奈距离大都城太近,所产粮食大部分都被官府搜刮去支撑元军了。
所以百姓们开春以来就没吃上一顿饱饭。
从淮扬大总管府培养的文职官员手里,拿到了第一碗粮食之后,无不感恩带德。
一些心思机灵,年青力壮者,干脆当场要求从军。
那些身体单弱,胆子稍小的,也纷纷将朱总管的仁义之名四下传播,以期蒙元朝廷早日完蛋,换成朱佛子这个有道明君登基,救天下万民于水火。
与百姓们对淮安军翘首以盼不同,沿途也不断有铁了心为奴的士绅豪强,还有色目包税官,向北逃亡。
免费将徐达这边的最新动向,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定柱与贺唯一两人手里。
二人发觉与淮安军主力距离已经接近,立刻停住了脚步。
一边派遣心腹将领阿鲁泰去“收复”河间府,打通河间路与保定路的通道,敦促月阔察儿立刻带领各路地方兵马前来增援,一边抢占周围有利地形,准备以沧州城为依托,与徐达一决生死。
蒙元时代的一种懒政。
将某地税务承包给色目人,由他们代替朝廷收税。
上缴一定数额之后,剩下的皆可以落入自家腰包。
而这些色目收税官又贪得无厌,导致地方民生凋敝,自宋代以来蓬勃发展的商业文化,迅速萎缩清零。
第七十二章 决战 (中)沧州又名清池,位于运河东岸,周围地势平坦开阔,除了城西二十里外有一条漳水之外,几乎没有任何险要。
故而对士气低糜,又缺乏各类火器助阵的元军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决战之地。
同样,因为骑兵数量较少,机动力量相对不足,淮安军上下对在宽阔的纯平原地区作战,也感觉非常不顺手。
因此,敌我双方在最初几天,动作都非常谨慎。
除了负责探索周边敌情的斥候们进行了几次试探性较量之外,大规模的战斗几乎没有发生。
而斥候之间的搏斗,蒙元这边却没有吃什么亏。
首先能充任斥候者,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个个身手高超。
越是小规模遭遇战,越能显出本事。
其次,对于周边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他们也远比淮安军的斥候熟悉。
同样是装扮成普通百姓,他们将战马藏起来之后,头上裹一片脏兮兮的破布,就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地道农夫。
而淮扬人不用开口说话,光是白皙的面孔和相对柔顺的眉眼,就立刻将身份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第三,则是双方在骑术上的悬殊差距,完全抵消了淮安军在武器上的优势。
蒙古人自从学会走路就学骑马,而淮安军最老练的斥候,接触战马时间也没超过四年。
从定柱往下,都隐隐觉得淮安军也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厉害。
如果战术运用得当,充分发挥自己这边的骑兵优势,说不定能力挽天河!不过,只过了一天功夫,定柱的好心情就消散殆尽。
在探明了周围敌情并核查完地形地貌之后,淮安军又开始整体前推。
依旧是分为左中右三路大军,每一路彼此相隔三十到五十里左右距离。
每一路内部,还继续根据附近的情况细分为军或者旅。
由一名宿将统率,将沿途遇到的城池和堡寨,尽数一鼓荡平。
朗儿口,孟村、盐山,利民场,几乎在五天之内,定柱就失去了大半儿战场外围据点。
一些待价而沽,随时有可能倒向交战双方的之一的“义兵”,也挨个被淮安军清理干净。
速度快得令人乍舌,并且手段也极为狠辣。
据逃回来向定柱告哀的残兵们述说,吴良谋、吴永淳和张定边等人,根本就没有跟对手公平一战的机会。
每次将兵马开到堡寨或者城池治下,先给防守方半个时辰决定是战是降,待时间一到,就是上百门各色火炮连番发射,“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数声,天崩地裂!“都下去休息吧,如果不想死,就管住自己的嘴巴!来人,送他们去三十里外的兴济,交给也先忽都仔细甄别!”每次都不等报信者说完,定柱就烦躁地打断。
淮安军的火炮,的确犀利威猛。
但是说凭借百十门火炮就能直接将一座城池轰碎,或者将数千兵马尽数炸死,那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眼下又不是数年前,朱贼刚刚将火炮投入战场的时候。
那会儿大元这边根本不知道火炮是啥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听到轰击声腿脚先吓软了大半儿,只知道挤在一堆挨炸,所以每次才死伤惨重。
而现在,连最底层的百夫长,都明白火炮的杀伤范围只是在弹丸落地点附近那三五尺了。
更高级的将官,也早就得到叮嘱,听到炮击声就将队伍立刻分散。
经过长时间不惜血本地仿制,如今大元朝的军械局,甚至还能造出轻便的四斤炮和射程超远的六斤炮来。
只不过每门炮的造价依旧偏高,使用寿命也比走私来的淮扬炮略有不及而已。
所以甭说其他沙场老将,就算定柱自己这种从来没打过仗的,都知道无数种应对火炮的办法。
百余门火炮同时发射,听起来的确惊天动地。
但对于躲在城墙后的人,或者平原里分散列阵而前的步卒,威吓的效果却远远高于实际杀伤。
如果主帅指挥得当,五千兵马凭借坚城固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成任何问题。
所以,不用细问,定柱就知道溃败回来的这些残兵,是败于士气崩溃,而不是淮贼的火器犀利。
对于这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废物,定柱可不敢留下他们在自己身边继续散播恐慌。
将其尽数交给贺唯一的儿子也先忽都看管,是最好的选择。
待腾出手来之后,再仔细鉴别,或杀一儆百,或去芜存菁。
“报,右相,阿鲁泰回来了!他,他跪在辕门外负荆请罪!”刚刚打发走了一支残兵,还没等松口气儿,临时议事厅门口,却又传来了近卫的报告声。
“哪个阿鲁泰,是色目军万户阿鲁泰?!他怎么回来了?把他给我喊,来人,把他给我押进来!”定柱闻听,脖子后立刻寒毛倒竖。
别人打了败仗,固然让他生气,却不至于方寸大乱。
毕竟那些外围据点,只是为了拖延敌军进攻速度的,定柱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能坚持太久。
日期:2020-10-31 1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