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写对逝者的思念...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 小时候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
我的童年基本上相当于现在山上放养的走地鸡
自由 又亲近自然
屁大的孩子 爬树偷鸟 下水摸鱼 每天的衣服都是灰突突的
偷偷摸摸的和我臆想出来的“山神”结下了许多古灵精怪的协议
而“奶奶家”就是我当时的营地
为我无处发泄的精力 源源不断的提供着能量
奶奶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人 打我记事起的时候
她就是那个形象 仿佛从来没有年轻过
只听说奶奶生在一个战乱年代 母亲早亡 父亲又被土匪杀害
被亲人收养后 从小就开始务农做事养家 一桩包办婚姻让她认识了爷爷
养育了几个子女 俩人一过就是六十几年
我有时候会觉得 奶奶就是中国那个年代 亿万万农村女人的缩影
仿佛当时生活的异常艰辛与困顿 也算不得什么不幸
奶奶目不识丁 却能很神奇的记得每一个亲人的生日 年龄
会对照着她的老黄历 细数那年的时令节气 端午包粽 腊八腌蒜
满院子晾晒着白菜 玉米 然后她都会在下午阳光正好时 照料着她那缸大酱
后来 我教会了奶奶去写自己的名字 写爸爸的名字 爷爷的名字 还我的名字
她的那双手啊 能纳的出最厚实的千层底 剪得出最漂亮的小燕子 缝的了最憨厚的虎头鞋 却拿不稳小铅笔
我记得奶奶总是很用力的拿着笔 在纸上 很深很深的写下那些名字
她把“北”字写的最好 一个字能满满的占上一格
一行一行的 “北北北北北”像一个个咧着嘴笑的孩子
然后父母事业小有成绩 我就被接到了城里
每次放假回奶奶家 开学又离开
奶奶都会给我很多她平时攒下的零钱 也都会病一场
她说她总会做一个梦 梦见我被关在一个门里 一声一声的喊奶奶
我出不来 她也进不去 就在门口干着急
每次醒来 她都会哭上一会
再后来啊 我随父母东奔西走 辗转了几个城市 最后定居下来
而每次回到奶奶家 都会有我最爱吃的饭菜 以及她一声又一声的念叨
北北啊 北北啊 长大了你会不会孝敬奶奶
而我也早就忘了当初是如何回答
有时候我就在想 她怎么那么疼爱我 疼爱着家人呢
她丝毫不关心国家大事 只关注身边的一家老小
有时候我觉得她对我的纵容近乎溺爱 可是我又是那么的享受
然后我长大 工作 离家
奶奶也变得越来越老
渐渐的她忘了姑姑 忘了爸爸 忘了爷爷 也忘了自己
我妈跟我说 她有时候就会在窗台向外张望
看见有小孩跑过去 她就会挥手 会喊 “北北啊 快回来”“北北啊 快回来”
而那时 我早已二十几岁 独自在外打拼
几年未归乡
很长一段时间 奶奶就活在电话里 活在别人的口中
去年回家 能感觉到老人以我肉眼能看见的速度在衰老
被家人搀扶着走路都发不出声音
一家人坐在一起时 她总是喜欢向我张望
趁没人的时候 她就慢慢的 慢慢的 一点 一点 的挪动着步子 过来拉我
我顺着她的牵引 陪她一点 一点 的走过客厅和门廊
就像小时候我拉着她 走过林间的那条小径
奶奶停在沙发前 伸手从沙发靠垫的缝隙里
摸出几团被她团的小小的零钱 往我手里面塞
没人知道她在哪里拿到的钱 也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藏起来的
只是她把钱交到我手里的时候 我一转身 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忘记了所有人 也忘记了我 却没忘记 对我好的习惯
再见到奶奶 就是前些时间
那段时间 我妈总会莫名其妙的给我打电话 有意无意的问我工作忙不忙
定没定过年回家的日子
起初 我如实回答 她问的多了 我自然就会觉得蹊跷
几次追问下来 她才说 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一个月前 就不再吃饭 卧床不起 只能靠药物维持 不知这个年 还能不能过得去
我一个恍惚 总觉得不能相信
奶奶怎么会这么老了呢 怎么就不能吃东西了呢
说好的 我赚了钱 就好好的孝敬她 怎么我现在钱是越赚越多了 她却倒下了呢
想着想着 眼睛就会酸涩
其实道理我都懂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在长大 她在衰老
那几天 我就像个祥林嫂一样 反复的和老多讲我的奶奶
讲所有我能记起来的点点滴滴
每次老多都会特别认真的听完 然后跟我说 奶奶对你可真好
我说 是啊 可惜你这个大孙媳妇 我没法带回去给她老人家看
我采买了整整一个行李箱的食物 还有一箱易碎易坏的水果 星夜兼程赶了回去
我终于还是见到了奶奶
她像婴儿一般蜷在床上 连呼吸都像婴儿一样微弱
很久没进食的她 奇迹般的吃了我带回来的水果
整个年 我们家里的人都过得战战兢兢
我在她身边 拉着她的手 日夜守候
年后 奶奶安详离世
几个姑姑哭到人都崩溃
我异常淡定 给老多发了个信息说 奶奶走了 很安详
老多回 “节哀 我刚才给奶奶磕了个头”
后来随父亲一起料理奶奶后事
几天早起站在东北刺骨的风中 迎宾回礼
冻到麻木 连精神也随之麻木
所有一切都尘埃落定
我最熟悉也最熟悉我的人 化成了一捧灰 在陵园长眠
在大家准备离开的时候 我突然意识到 我这一转过身 从今以后
走千里万里 天涯海角 上天入地 这个人 我今后再也见不到了
见不到就是见不到了 死生永隔
有再多的钱 走再多的路 也见不到了
然后那些回忆啊 冲击的自己一个踉跄 站都站不住 只能瘫跪在雪地里
绷了几天了 突然就绷不住了 放声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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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更新有些虎头蛇尾了
其实想说的 能说的 都有很多
无奈回忆杀太刺人心 每个字打出来 都会觉得难受的不行
所以后半段 就做了简化
现在人已回深
老多来接的我
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和悲痛 让我一见到他 就开始睡
今天老多问我 是不是还是那么难过
我说 难过是肯定的 不过回去陪着老人走了最后一程 略尽孝道 自己终于在心里 放过了自己
那...就这样吧
年已过 补一句问候 希望新的一年里 你爱的人 和爱你的人 都好,都好!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