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雄没好气地说道:"不会开就别瞎开。我是内科医生,你还是快点到医院去吧。"
松本伊代笑了笑,继续往前开:"对了。晚上你是睡我那里,还是让我另外给你再安排一个地方住?"
"废话,还有那个必要吗,现在整个十一军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松本伊代心里甜甜的:"怎么看你这样子。好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我是不是长得特别难看呀?"
上官雄有点不耐烦了:"不难看你戴口罩干什么?"
松本伊代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哎。我可警告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表现的象日本男人一样。个个都是大男子主义,一点也不懂得惜香怜玉。"
"听你这意思,好像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似地。"
"难道不是吗?就象你刚才所说的,几乎整个十一军都知道了,你还想变卦?"
上官雄靠在座椅背上闭上双眼:"我没有向你承诺什么,根本不存在变不变挂。再说了,我是否变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父亲。他似乎并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何以见得?"
"下午在冈村宁次的司令部里,他看我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慈爱,尽管我知道当年他的那些慈爱是装出来的,但也很让我感动。但今天,我从他的目光里看到的只有冷漠和焦虑。"
"那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太不了解你了。也是因为现在的你太过张扬了。"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影子以外,就只有你父亲希望我早点死。"
松本伊代冷不丁地又踩了一脚刹车,因为她没想到上官雄的判断力竟然这么准确。上官雄的身体往前一窜,连忙用手撑住车子:"你到底会不会开车?要不,让我下去。"
松本伊代想起中国有句古老的成语,叫做"大智若愚",她觉得上官雄就是这个成语的最好注释,这个曾经在她面前笨头笨脑、笨手笨脚的人,现在的表现让她感到了一种恐惧和不安,觉得他似乎比父亲还深不可测。
她再次默默地踩了油门继续开车,但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想,身边的这个男人恐怕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可以让自己随时掌控的。
不过,她并不感到完全绝望,因为他有秘密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父亲会让你死呢?"
"本来只是随便一说,刚才你在失态时的一个急刹车无疑告诉了我,你父亲不仅想要我死,而且你也知道。"
"是的。"松本伊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娶我,就只有死!"
上官雄笑道:"我明天就可以娶你,不过你觉得有意义吗?你瞧不起中国人,而我也开始仇恨日本人,即使我们成了夫妻,那也是在假面具的下面带着虚伪充满了欺骗地活着,也许,有一天我们睡在梦中的时候,就会被对方一枪给结束了生命。"
"我的枪口永远不会对着你!"
"是的,因为你是机关长,手下有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但我不行,我只有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干什么事都得亲自动手。"
"看来,你还是想过也许有一天会亲自杀了我?"
上官雄无可置否地说道:"你父亲不是经常说,我们左右不了战争,但又被战争无情地卷了进来??"
松本伊代再次踩了刹车:"我是问你,你到底会不会在某一天用你的枪口对着我?"
上官雄不得不再次用手撑着车子的面板:"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拿着枪去刺杀你们的天皇的时候,你会不会朝我开枪呢?"
松本伊代瞪大眼睛,想都不想地答道:"不会!永远不会!你呢,你会不会用枪对着我?"
上官雄靠在椅子背上,一语双关地说道:"我杀人,很少用枪。"
他的话,让松本伊代只能理解为:他肯定不会用枪对着她,但不保证不会用其他的方式要她的命。
松本伊代有些恼怒地看着他:"你可以下车了!"
上官雄看着她:"你肯定?"
松本伊代冷冷地说道:"虽然我不会说中国话,但我相信你听得懂日本话!"
上官雄伸手拉开车门的扶手,还没有把门推开,松本伊代一踩油门,车子"嗡"地一声往前一窜,继续往前行驶。
这时天色已晚,他们到达医院时,里面已经亮起了灯。
车子在门诊部的大门前停了下来,松本伊代望了上官雄一眼。上官雄也望了她一眼:"你看着我干什么?"
"去问一下妇科怎么走。"
上官雄朝她翻了一下眼睛,然后开门下车。
看着他的背影,松本伊代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个谜。这越发使得她有种去解开谜底的欲望,尽管她清楚,为了解开这个谜一样的男人。自己可能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但她绝不后悔。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对她充满如此大的诱惑。对于她来说,上官雄就像是一张千层饼,看似普通,但如果你想解开他,却只能是揭了一层又一层。
当然,她对他的好奇并不是源于他所谓的真实身份,因为她相信父亲说的话,就算他是个死心塌地的军统分子又怎么样?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左右战争的走向。
她更在意的,是他对自己的情感是否真实,或者有还是没有。她已经给自己下了定义:在其他人面前,自己是特高课的机关长,但在上官雄面前,自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人。
一会儿,上官雄从门诊楼里出来,拉开车门钻了进来:"在前面的路口拐个弯,妇科在第四栋楼里。"
整个生命活水医院是由独立的欧式建筑组成,共有六栋两层的青砖瓦房组成,还有两栋单独的小二楼,像是医院行政办公的地方。医院范围很大,里面还有前后操场和花园。
他们的车子在路口拐了个弯后,在妇科楼前停下。上官雄下车后,看到远处的两栋小二楼,其中的一栋门口站着日军的士兵在守卫。
上官雄下车后,和松本伊代一起来到医生办公室,等松本伊代坐下后,上官雄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干净?"
医生望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上官雄意识到他可能听不懂日语,又用中国话问了一遍,医生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他是中国人,但医生知道松本伊代是特高课的机关长,因此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上官雄笑道:"没事。她听不懂中国话。"
医生这才苦苦一笑:"您觉得这个时候还有中国妇女能来这里生小孩吗?自从他们进来后,路上能够看到一个中国妇女都是奇迹了。"
"也好,都跑光了才好。"
"也有没跑掉的。不是到慰安所去了,就是在西园里,唉--"医生问道:"请问您是她什么人。翻译吗?"
还没等上官雄开口,松本伊代用中国话说道:"他是我丈夫。"
那医生一听松本伊代会说中国话,顿时吓得面如白纸,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心想:完了,自己这条命今天一定会送在这对狗男女手里的。
上官雄一愣:"你什么时候学会中国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