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将目光瞥向窗外,“我在券件只是内部非正式的,不能用作证据。将来如果红水科技的反馈回复真这么答,都是公告文件,全部人都可以看到,你只需要用你们记者的实地调查结果跟他们打明牌即可,能录视频的话最好录,实在不行语音也可以,很多下面的人,不知道上面的意图,现在还会实话实说,如果等到反馈阶段,他们上下统一口径,我们听到的全是谎言。”
李帆点了点头,笑道:“大多都录了的,这是记者必备。”
李帆想琢磨着这个“事先调查”工作量确实很大。
除非是人实名举报,不然资本监管委员会稽查总队几乎不可能抽出人专门走访全国这么多门店,何况等他们走访的时候,门店里搞不好从医生护士,到看诊的病人,七八成已经是演员了,就跟新楼盘开盘前排长龙的队伍一样。
“还有没有别的发现”姜瑜期接着问道。
“你再给我看看手机里那个文件。”李帆说着伸出了手示意姜瑜期把手机给她,姜瑜期思考了一下,照做了。
他看到李帆只是上下滑动着屏幕,并没做其他无关操作。
看了一会儿后,李帆皱眉摇了摇头,“不对,这数有问题。”
说罢,她跟姜瑜期详细陈述了她的质疑。
李帆访问的魔都一位销售人员告诉她,安安大健康胶囊胃镜项目全部实行实体卡制度,即接受检查的人都买了一种套餐卡。
“其他地方的店面还没有全面实施,但在我们魔都肯定是全覆盖了。”那位销售人员对李帆道。
“也就是说,从你们卖出去的实体卡数量,就可以知道今年究竟消耗了几颗胶囊,是么?”
“是的,至少在魔都,是的。”对方回答。
于是李帆做了一个大致测算,每年250个工作日,极端假设安安大健康每天每台设备做足5颗胶囊,极限水平只能做到1250颗胶囊。
但姜瑜期的手机文件显示,2016年安安每台设备消耗的胶囊数量超过1000颗的门店有11家,最高为1916颗台。
根据实际情况,明明最大值仅为1250,那么1916这个数是如何实现的呢?
“还有一个细节。”李帆补充道,“当我以患者身份去安安询问胶囊胃镜检查的价格时,比你说的便宜很多,一千不到,反正远低于你原来去三甲医院问到的市场价。”
姜瑜期听后眸光锐利了起来,“你是说,安安很可能通过降低价格促销,来实现向红水科技利益输送?”
“没错。”李帆肯定道:“说白了就是一直给红水输血,多买红水很多设备和胶囊,然后再低价甚至低于成本的价格卖出去,从而营造红水销售量爆满的假象。”
“这些都要记录好。”姜瑜期提醒一句。
“那肯定。”李帆看了看时间,觉得今天聊得差不多了,就问道:“你手机里的文件方便发我一下么?”
她以为姜瑜期一定不会拒绝,谁知他微微一笑,道:“这都是非正式文件,也没什么用,最关键还是要看反馈,你们接着查吧,最好能把他们全国的机器数量大致摸个底,而且他们这么多家分店,是不是真的每家分店都可以有那么多的客流。”
李帆叹了口气,“行吧,为了这条鱼我可是跟我同事磨破嘴皮子了,别到时他们反馈全部如实回答,一点漏洞都没有,我们瞎忙活半天。”
“呵呵,如实回答撑得起现在预披露招股书里的业绩么?相信我,他们一定会继续编,继续骗。”姜瑜期说完示意服务员结账。
两人临别时,李帆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你以前也在投行工作么”
“不在。”
“那你怎么认识王暮雪的?”
“路上撞见的,觉得她漂亮,追过她。”
眼前男人的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李帆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只听姜瑜期继续道:“我们的目标一致,我也会从头到尾让你打明牌,我的作用就是提前告诉你一些方向性的提示,让你更容易打中敌人要害。”
姜瑜期说完,给李帆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傍晚时分,姜瑜期搭乘地铁出站的路上,路过了一家三色鸡蛋饼店,这家店是与明和大厦旁边那家一模一样,姜瑜期判断应该是统一装修的加盟店。
但即使是加盟店,还是让姜瑜期停住了脚步,只不过思考再三,他离开了。
姜瑜期边走边打开了手机银行,今天是给王暮雪转钱的日子。
过去一年,姜瑜期每个月给王暮雪转账个月一共是96000元,那这个月就转14000元凑个11万整数吧。
姜瑜期现在因为健身学员越来越多,每个月工资3万至5万不等,有时候还会有额外的健身房绩效奖励,这让姜瑜期的银行存款长肥了不少,但他依旧还是去赵志勇家蹭客厅地板,周一到周五也仍然没有时间吃一顿正式的饭。
姜瑜期本打算赚多少,就还王暮雪多少,但他怕还完了,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跟王暮雪联系了,哪怕是这样单方面没有回音的联系。
那次王暮雪住院,姜瑜期的行为和心理活动完全被蒋一帆说中了,他确实因为着急大意了,如果不是在医院坐了两个小时又重新确认了下蒋一帆的行踪,姜俞期是打算陪王暮雪到天亮的。
姜瑜期很庆幸在那短暂的两个小时里,王暮雪都没有醒过来,不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沉睡的她,好似才属于自己。
正当姜俞期想到这里,他看到了两个人从对面疯跑而过。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两个人一个是柴胡,一个是王暮雪总是提到的木偶律师王萌萌。
他们跑去的方向,是姜俞期身后的一家地市医院。
“目前算是稳定了,但未来不太乐观,器官衰竭的趋势是不可逆的。”主治医师对王萌萌道。
今天柴胡之所以被王萌萌拉着来了医院,是因为王萌萌的亲弟弟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在抢救,但她目前拿不出大额的手术费,所以只好跟当时办公室唯一留下来加班的柴胡借。
见柴胡半信半疑、问东问西,王萌萌索性直接把他扯到了急救室门口。
柴胡万万没想到,王萌萌有一个植物人弟弟。
王萌萌的母亲很早就病逝了,家里只剩弟弟和乡下的老父亲。
王萌萌的父亲是第一代农民工,进城打工三十多年,退休后腰也劳损得差不多了,腿还受过伤,故没法下地干活,退休金很少,只够他一个人,所以一弟弟的医药费全靠王萌萌维持着。
“我一定会还给你的。”王萌萌对付完钱后的柴胡说。
“就两万多,你也不可能还不起。”柴胡将信用卡插回了钱包里。
王萌萌简短地说了一声谢谢后,直接往弟弟的病房跑去。
柴胡虽然也跟了过去,但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子,才终于下定决心走进病房。
柴胡看到王萌萌动作很娴熟地帮她弟弟擦着身子。
病床上的男人,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四肢与脸部的肌肉明显已经萎缩,一看就知道肯定处于“植物状态”很久了。
日期:2020-10-14 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