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这一段略窄,上游和下游各有一个江心洲,可以成为屏障。
新河河口也在这里。如果共军渡过长江,乘船进入新河,很快就可到达南京城的城南。这一带,正是南京城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将领们沿着江边刚刚建好的工事慢慢地察看着。其实他们并不关心这些工事。
他们都是军人。在他们眼里,这些工事、壕沟、碉堡、地下掩体,还有设在山坡后面的炮兵阵地,都是他妈纸糊的!根本挡不住共军的进攻!
他们不过是在城里闷了许久,想出城散散步,透透气,看看风景而已!
他们边走边聊,偶尔看看江上的风景,毫不关心身边这些工事怎么样。
左少卿跟在他们的后面,也慢慢地走着。
终于有好事的将领认出来,跟在他们后面的这个女军官,就是暗杀侯连海的保密局特务!这下子,他们可就有了聊天的话题。
“看上去,挺有模样的是不是?挺漂亮的嘛。”
“你看上了,去和她套套近乎,也许你可以搂着她去舞厅跳舞呢。”
“听说她打死侯连海后,是从房间里飞出来的,快得连照相机都追不上!”
“她使双枪,你知道吗?一枪正中心脏!”
“你们看她的眼神,总是阴阴的,随时会掏出枪打死你!”
“哼,保密局的特务,只有这个本事!共一党在南京已经闹疯了,他们抓到了吗!”
左少卿走在后面,断断续续地听到这些议论。
她只能装作没听见,把脸转到一边,也放慢了脚步,和将领们拉开一点距离。
走在前面的于志道却停了下来,一直等她走到身边,阴沉地笑着说:“少组长,你可真是一个名人呀!谁都认识你!感觉如何?”
左少卿不动声色地说:“于长官,请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于志道眯着眼睛盯着她,“我不和你开玩笑,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左少卿看他一眼,“于长官,你请说。”
于志道冷冷地盯着她,脸色有些阴沉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伊公子’的支票这件事!你该不会是在利用我吧?”
左少卿一听这个话,就笑了,“于长官,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长官,没有你看不明白的,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于志道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左少卿停下来,直视着于志道的眼睛,说:“军火案是我去年年初时调查的,当时并没有查彻底!所以,我不希望这个案子再被人掀开来!我感觉,你也不希望有人揪着这件事不放!我们可以算是互相帮助!”
于志道点点头,忍不住说:“好精明的少组长,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左少卿也回头注视着他,“于长官,我也很佩服你。派一个小偷去抢皮包,干得又轻松又有效,正好打在要害上,太漂亮了!”
于志道哈哈地笑起来,“承蒙夸奖。我于某人撂一句话在这里,今后你少组长有什么事,请尽管来找我。”
左少卿点点头,“谢谢长官。”
视察工作还在继续着。
有人引导将领们进入一处地下掩体,察看里面的修筑情况。
此时,郭重木心情沉重,没有进去。他站在掩体外的矮墙边,向江面上瞭望。
左少卿背着手,顺着通道慢慢走过来。
她看见郭重木独自站在矮墙边,不由停了一下,迅速地向四周看了一眼。除了远处有几个士兵向江面观察外,周围没有什么人。
她慢慢走过去,也站在矮墙边,向江面上瞭望。
郭重木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是不是担心我跳下江,游到对面去!”
左少卿看他一眼,轻声说:“您是长官,我不敢这么想。”
郭重木过了一会儿,又问:“你的伤好了?”
左少卿立刻点点头,“谢谢长官关心。昨天刚拆了线,已经好多了。”
郭重木望着远处,含着讥讽说:“不要再挨第二枪!”
左少卿轻轻地说:“是,长官,我尽量避免。”
这个时候,左少卿暗暗地沉了一口气,再次向周围看了一眼,这个机会她不能再错过。她尽量随意地问:“请问长官,您的表几点了?”
郭重木看了一眼手表,正要回答,却又停下来,眼睛里藏着深深的疑惑,回头看着她。他有点难以相信,又有点严厉地问:“你的表呢?”
“对不起长官,我的表不准,不知是快了,还是慢了。”
她说完,回头看着郭重木,看着他那双极为震惊的眼睛。
这个时候,风从江面上吹过来,从他们脸上掠过,留下阴冷潮湿的感觉。前面的草丛里,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一边警觉地看着周围,一边在草丛里啄食。
仪容威严的郭重木,凝视着眼前这个精干挺拔的女军官,他甚至看出她真的很漂亮。但他心里仍然不敢相信这个精干漂亮的女军官刚才说出的话!
这几句暗语,张雅兰曾经对他说过!
但眼前这个保密局女军官,却把张雅兰打成重伤,几乎送命!
他再次考虑后,仍然不敢相信这个女军官说的话。
左少卿心里很着急,她机警的眼睛慢慢掠过周围,轻声说:“长官,请看看表。”
郭重木听到这个话,再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天下的巧事不可能这么巧!
他机械地看了一下手表。他差不多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时间。
他回头盯着这个女军官,说:“现在是十点十五分。”
左少卿也看了看表,说:“长官,我的表慢了六分钟!”
郭重木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他问:“你究竟是谁!”
左少卿轻声说:“长官,我是‘鱼刺’。”
郭重木难以相信地摇着头。他确实知道有一个代号“鱼刺”的同志,负责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但他不知道“鱼刺”是谁,又如何保护他!
他现在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保密局的女军官就是“鱼刺”!
他瞪着她,严厉地说:“那么侯连海是怎么回事!”
“长官,侯先生很好,他还活着。”左少卿平静地看着他,又说:“我最近得到消息,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真的?”郭重木疑虑重重地看着她。
“是真的。杜自远杜先生让我和您联络。他说,还有一批文件您没有交给他。”
“他为什么不来!”
“您的交通出事后,他担心自己受到怀疑和监视,怕影响到您,所以让我来和您接触。他说,这可能是您最后一次送出文件!”
到了这个时候,郭重木才渐渐松驰下来。
这个女军官说的情况都对,现在他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他说:“你怎么称呼?不,等一下,我应该知道。苏少卿,是你的名字吗?”
左少卿轻声说:“是,不过,别人通常叫我左少卿。”
郭重木向她点点头,“好吧,我确实还有一批文件,是国防部的绝密文件,有关今后的军队部署。昨天刚刚送到我的手上。我怎么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