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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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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最先接收到武汉第五潜伏组的呼叫信号的,并不是台一湾的情报局,而是在南京的左少卿!

更准确的说,是左少卿从前的忠实部下,报务员出身的柳秋月。

柳秋月用来接收电台信号的,竟然是一台亚美牌1651型收音机。

天下的事,总是有点诡异,令人不可预测。请看官们慢慢往下看吧。接下来咱们要讲的,自然是左少卿的一段故事了。

左少卿从柬埔寨国家监狱里成功越狱,跳上开往曼谷的火车,在柬泰边境城市波贝跳下火车。之后,她一路乞讨,或步行或搭车,经缅甸进入云南再抵达昆明。

然后乘慢车北上。左少卿抵达南京的时间,是一九五七年的四月二十七日。

她绝没有想到,她的厄运还没有结束。就在这一天,她被关进南京市公丨安丨局的下关拘留所里,并在那里,遇到了另一个灾星。

当左少卿终于走下那辆慢如蜗牛的火车,并且随着人群走出站台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头发零乱,满面倦容。

她的全部行李,就是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包袱。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再有,就是那块至关重要的香皂了。她此时的样子,真的如同一个逃难的难民一样。

她穿过这个曾经很熟悉,现在已非常陌生的南京站站台时,小心地看着周围。

很难说隐藏在暗中的“水葫芦”,是否有力量在国内布下罗网,寻找她的踪迹。

但是,当她一出车站,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了。

出站口的外面有许多丨警丨察,还有一些胳膊上戴着红袖标的人。

他们正在检查每一个出站的旅客。

到了这个时候,左少卿再想往回退已经不可能了。

一个戴红袖标的人拦住她,用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然后伸手向旁边一指,说:“往那边走。”

旁边另一个戴红袖标的人也向她挥着手,示意她往那边走。

左少卿立刻就看出来了,这种阻拦是有选择的。

对有些刚下车看上去比较正常的顾客,他们挥挥手就让他们走了。

但对他们认为可疑的人,或者像左少卿这样难民一般的人,就被他们指到一个被圈起来的空地里。

左少卿想了一下,猜测可能是临近“五一节”,南京的丨警丨察们正在清理可疑或者闲杂人员。

左少卿不敢发作,只能尽量平静地走到那块被圈起来的空地里。

用她眼光来看,被指到这里来的人,有的人也像她一样灰头土脸、衣服破旧。还有的人则贼眉鼠眼,用惊慌不定的眼睛四处乱看着。

一个丨警丨察,手里拿着纸夹子,走到左少卿面前,用冷峻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左少卿明白,目前的情况对她非常不利。

“你的名字?”丨警丨察拿着笔,打开纸夹子,抬头问她。

“左少卿。”她轻声回答。

“从哪里来?”丨警丨察又问。

“从昆明来。”左少卿的声音更低了。

“来干吗?”

“来找亲戚。”

“干什么?”

“那边过不下去了,想在这里投亲戚,找个事做。”左少卿轻声回答。

“有证件吗?”

左少卿摇摇头,“没有。”

丨警丨察的目光就有一点阴沉了,再次上下打量着她。

他点着脚下说:“在这里等着,不要走。”然后就转向旁边的人。

左少卿冷眼看着,果然旁边的那个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什么证件。

丨警丨察看过证件,向那人挥挥手,就让他走了。

这时,她就很犹豫,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她低着头,静静地站着,努力不引起别人更多的注意。

一个小时后,左少卿和另外十几个被挑出来的人,被赶上一辆卡车。

现在,左少卿坐在颠簸摇晃的车厢地板上,无言地看着外面,心里沮丧而灰暗。

她此时的感觉,竟是无从说起,甚至也无从想起。

她自从在南越金兰湾窥见阮其波被人刺杀后,到现在,差不多已有二十天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几乎是步步惊险,步步危难。她在梅医生诊所里搏命。从美军基地里飞逃。两个向导被人先后枪杀。她越境时又将脚髁扭伤。在金边被台一湾来的人追杀。最后,她从柬埔寨国家监狱里越狱出逃。

所有这一切,她都挣扎着闯过来了,真的是步步艰险,步步命悬一线。

现在,终于回到国内了。从她的感觉里说,她已经回家了。

她在台北七年,日思夜想的,就是回家呀!但是,就在刚才,她被丨警丨察和戴着红袖标的人喝斥着,推搡着,赶上了这辆卡车。

她此时颠簸摇晃着,心里总有一种难以消除的耻辱感。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车外的街景。旧景依稀,还存在她的记忆里。

她看出来了,卡车正向下关方向行驶。她记得,下关丨警丨察分局有一个拘留所,应该是过去留下来的。毫无疑问,她将要被送进这个拘留所里。

现在,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问题,其实是对有选择的人说的。但她现在,其实没有选择。

也许,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告诉丨警丨察,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要和一个叫杜自远的人取得联系。

但是,继续往下想,她就感到恐惧了。

丨警丨察一定不会相信她说的话。谁又会相信呢?这样一个穷困潦倒、满头乱发的女人,竟在台一湾国民党保密局里潜藏了多年?她想骗谁呢?混一顿饭吃吗?

于是,丨警丨察们一定会反复盘问她,没完没了地盘问。

那时,她可能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说出从前的经历,说出她的真名和曾经用过的名字,说出她曾经在南京的经历,说出她后来在南越的经历。

最后,她只得说出藏在香皂里的,那个至关重要的胶卷。这样一来,毫无疑问,香皂和香皂里的胶卷就会离开她的手,离开她的控制,甚至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到了最后,丨警丨察终于相信了她的话。

他们就要层层向上级汇报,把她的身份、她的经历、她的秘密,一遍一遍地说给别人听。她的身份、她的经历、她的秘密就会在整个公丨安丨系统里流传。

最后!他妈的最后!她的身份、她的经历、她的秘密就会毫无疑问地流进“水葫芦”的耳朵里!这是肯定的,没有“几乎”!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结果,她会在某一个夜里,被人刺死在牢房里!

左少卿心里明白,她不能这么办,她要继续挣扎着走下去,完成她的使命。

“水葫芦”这个名字,早已如磐石一般,在她的心头压了许多年,成为她的梦魇。

她不是一个肯轻易认输的人!她一定要揪出这个“水葫芦”!

到了这个时候,左少卿再次明白,找到“水葫芦”,把他挖出来,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还是前面说过的那句话,她没有别的选择!

卡车果然开进下关拘留所的院子里。

左少卿和另外十几个人,被丨警丨察喝斥着下了卡车,又被丨警丨察喝斥着站成一排。

一名女丨警丨察手里拿着纸夹子,一个一个地点着名字。之后,她把这个纸夹子交给一个黑皮肤、身体结实强壮的丨警丨察。

黑皮肤的丨警丨察站在被拘留的人面前,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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