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头对“姥姥”的态度要稍微好一些,却也只是不咸不淡说道:“缺了仨,不能成局,吉时已经耽搁,你我是少不了要领罪的。现如今,就看你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了。”
“姥姥”同样是淡淡道:“你说缺了仨,我却说是正好。只是方才多了一个,娘娘才不能归位而已。”
“噢?一个也不少?”孙老头眉毛微微挑动。
“是呢,现在人数正好,刚好成局,只是,还有一个,没有归位而已。”
“姥姥”口中说着,忽然把头向上抬起。
我猛一激灵,看她的目光所向,分明是能够看得见我!
孙老头也抬头向上看来,但眼光明显没有目标。
他“哦”了一声:“咱家倒是没想到,这趟还有这些个小崽子不请自来。既然如此,那就别再磨叽了。麻溜的,恭迎凤驾吧!”
“姥姥”微微点头,口中低声念诵,像是在念咒,片刻,朝着半空一挥手。
随着她的动作,我只觉得身子一沉,瞬时间竟有了分量。
结果就是——我直接从半空摔了下来。
并无疼痛感,但也狼狈不堪。
心中更加狐疑:这姓霍的老太又是什么来头?不光别人看不见的她能看见,还能挥手之间,就将我变得“有实质”?
“姥姥”没有看向我,反倒是钟兰,虽然低着头,但一双冰冷的眸子却是斜睨着我。
孙老头阴阳怪气道:“咱家还真是好奇,这小崽子是什么身份来历?”
“姥姥”淡淡道:“只是个路过的游魂,被皇鼎的紫微焰火熏烤,有了些灵气,正好拿他凑数。只是下一次,还是要寻到当年和咱一起的旧人,才能再次成局的。”
“就只一个?”孙老头问道。
“姥姥”摇头,抬手间指向还趴在地上装死的吕信:“这孩子不一般,他非是一人,而是以一作二。”
孙老头“哦”了一声:“那就先不管其他,人头够数,那就请马娘娘吧!”
马娘娘?!
听到这个称谓,我大脑深处的某根神经被狠狠拨了一下。
栗美芝失踪,从赵奇那里了解到这一系列延续数百年的失踪案后,特别是房东朱允文和历史上某位皇帝“同名”的缘故,我刻意上网翻查了一些资料。
虽然是粗枝大览,倒是记得,建文帝朱允炆的正牌老婆,也就是当时的皇后,貌似和太祖皇后一样,也姓马!
这难道是巧合?还是说……
没等我往深了想,“姥姥”就转向原先制住吕信的“学生”等四人,说道:
“吉时已过,娘娘体虚,行动不便。就由你们四个,去将娘娘接来吧。”
“卑职遵命!”
“学生”等人齐声应诺,站起身向后退了九步,这才转过身朝着高台相对的方向走去。
我从半空中摔下来后,已经觉得自己又和以前一样。但眼看着这一幕幕看似荒诞不经的场景,除了钟兰一直斜视我,其余人都视我如无物,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时顺着“学生”等人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四人所去的地方,也就是之前孙老头搀着唐琳走出的所在,黑暗中,像是还有一个分隔的房间。
我稍一犹豫,就想跟过去。
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猛不丁却被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哆嗦了一下,低头看时,却见吕信悄无声息地爬到了我身边。
“别轻举妄动,好奇害死猫啊。”吕信低声说道。
“你也能看到我?”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走?”吕信面朝下趴着,“跟着你我能活,前提那得是跟‘真货’,要是跟着那鸠占鹊巢的家伙走了,固然是把你给坑了,但估摸着我也得悬。”
“你倒是识时务。”
只这几句话的工夫,“学生”等四人已经回到了大殿中。
四人的架势有些夸张,竟然合力抬进来一张只有古装剧里才有的那种木质大床。
大床被帷幔遮得密不透风,看不到床上是否有人,但不难想象,床上若是有人,就一定是那所谓的“马皇后”了。
“学生”四人是有真功夫的,抬着偌大的一张床仍旧健步如飞,不消片刻就到了高台前。
在孙老头的示意下,四人同时一声低喝,直接将大床举过头顶,送到了高台上。
这一来,我的视线被遮挡,一时间看不到孙老头和唐琳的状况了。
“闪人!”
“走!”
我和吕信几乎是同时出口。
我俩是同一想法,大殿中的这些“人”里,貌似最恐怖的就是孙老头了。
再有就是“学生”、“干部”等四个家伙。
眼下孙老头被遮挡,“学生”等人又跪倒在高台下,背朝着这边。
其余人倒没什么好怕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抬眼看向钟兰和“姥姥”,两人倒像是故意放水,连钟兰也转身朝向了高台。
当下我和吕信也不管旁人反应,猫着腰,一路小跑到了高台左侧。
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上再回想来这里的目的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先把自己的肉身找回来。
然而,台上的一声尖叫,阻止了我和吕信的脚步。
从现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高台上,大床后的情形。
而因为左侧炉鼎的阻隔,我和吕信又再进到了“灯下黑”里,台上的人极难看到我们。
发出尖叫的,是唐琳。
和之前不同,此刻的她,已经再没有了头先那种高傲华贵的架势。
没错,她这会儿应该是已经清醒过来了。而且,透过一侧掀开的帷幔,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事物。
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想逃走,可孙老头此刻就像是化身成了恶魔,一双枯瘦却力道十足的手,死死地抓着她不放。
我仍然看不到床上的情景,但听一个似乎苍老无比的女人声音从幔帐内传出:“狗奴才,你轻点儿,别弄伤了我的身子。”
“奴才该死,娘娘恕罪。”
孙老头嘴上说着,却并没有丝毫放松的动作。
从刚才开始,听着一干人的对答,我就觉得不伦不类。
说是主子奴才,还连皇后娘娘都请出来了,但怎么言谈间就像是……像是不入流的草台班子,胡乱攒了一出荒诞不经的闹剧似的?
偏偏荒诞之中,却透着一股让人神经紧绷的恐怖压抑。
“诶,这次的身子,可不大中意啊。”幔帐内再次传出老妇沙哑的声音。
孙老头有些敷衍道:“皮肤糙了点儿,不过多洗几次人-奶浴,也就滋润了。”
“嗯,也只能将就了。”
终于,一只手从幔帐内伸了出来。
单单看到这只手,我后背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还是人手吗?
简直就是骨头上面贴了一层油皮!
也不知道孙老头使了什么手段,这会儿唐琳明明怕的要死,却非但动弹不得,还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爪子”伸到了自己脸上。
那只手在她脸上摩挲了两下,跟着,又有一只脚从床上迈了下来。
再然后,我终于看到了“马娘娘”的庐山真面目。
日期:2021-01-21 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