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以后大家因为这桩生意都丢了性命，我也不后悔，今天没有劝说你嫁人。”“谢谢。”家月心安了，她含着泪微微笑了笑，感激又深情地凝视着陈文志。

文志也微微笑，温和道：“那么回家吧。”

家月点点头，两个人转过身，肩并着肩走回去，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照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肩并着肩，头挨着头，比事实上要显得亲蜜，楼家月微笑地看着他们的影子，她现在知道，他追她出来，跟在她身后，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上海的郊外乱跑，家月心中温暖，在黑夜中一个人抿嘴笑了起来，内心甜甜的，仿佛汪着蜜。

第二天，楼家月一大早就出去了，她去辞工。刚走出自己的房间门，楼家明就等在外面，一脸的愧疚。

东方的天空有紫色的晚霞，虽然艳丽，却十分诡谲，像他们三个人的未来。

楼家月还在生大哥的气，板着脸没有搭理他，楼家明却拦在她面前，对她歉疚地说道：“妹子，对不起！”

楼家月一征，仍旧崩紧脸，当家明像空气。

家明不好意思地笑笑，摸摸自己的头，羞愧地说道：“昨天我被杜老大拿着枪指着自己，吓疯了，所以后来他向我提亲，说想娶你，我也不敢拒绝，但经过昨天晚上，我思考了整夜，妹子，你要是不想嫁给他做小，你就拒绝吧。”

家月一呆，抬起头来，那个熟悉的大哥又回来了？

家明的脸又热又红，他的眼睛不敢看着妹妹，扬起手抽了自己几巴掌，他低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大不了一块死。死就死吧，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所以，我支持你的决定。”

“大哥——”家月的眼泪涌了出来，亲情又回来了，大哥还是从前那个大哥。

这个时候，陈文志也从房间走了出来，兄妹俩的谈话他听到了，他也十分开心，家明终于醒悟过来，他走到他们面前，对家月说道：“那你现在去杜家辞工吧，我和你大哥等你回来。”

家明也笑笑，冲妹妹点点头。

文志拍拍家明的肩膀，家明对他笑笑，大有兄弟俩同生共死一起面对时艰的壮烈和慷慨。

家月擦了擦眼泪，开心地笑笑，飞快地去了。

杜太太在家，孩子们上学去了，杜先生不在，楼家月说明来意，杜太太愣了愣，对家月笑道：“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楼家月坚持道：“总之，我要辞工。”

杜太太见她无比认真，便给杜先生去了一个电话。二十分钟后，杜先生回来了。

他好像很不高兴，在房间内仍然戴着墨镜，板着一张面孔，杜太太看到他的模样吓得自动消失。

房间里只剩下杜先生和楼家月。

四周沉寂得像坟墓。

楼家月也不怕他，仍旧抬头挺胸地站在那里，十分镇定。

“你要辞工？”杜先生终于问了出来，语气十分不悦。

家月点点头，紫葡萄般的大眼看定他。

杜先生摘下墨镜，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尖锐地看着楼家月，他冷冷地问道：“因为昨天的事？”

楼家月又点点头。

仍旧抬头挺胸，迎接着杜月笙愤怒的注视。

杜先生眼睛睁了睁，压抑不住的怒火腾地升了上来，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问道：“为什么？”

这好像是他的人生中，第一个敢拒绝他的女人。

楼家月看看他，决定坦诚相告：“杜先生你风流倜傥，太太好几位，我从小骄傲，不愿给人做小，你愿意把原配休掉，娶我吗？”

原来如此！

杜先生不怒反笑，摇摇头，说道：“不行，原配对我有恩，我杜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哈哈，楼家月只觉得讽刺，不休掉大老婆，就是男人知恩图报的方式，但是不耽误他们继续娶几房小老婆。

家月再一次深深感觉作为女人的被动与无力，她发誓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像个男人一样地活着。

不过杜月笙这样说，倒是给她光明正大合情合理拒绝他的理由。

楼家月点点头，说道：“那就是了，我不愿给人做小，你不能做薄情寡义之人。咱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心意己决，杜先生就是杀我，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杜先生抬眼看一下眼前的妙人，冷笑一声，对她说道：“家月，你是我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杀你？我原先想，你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娶你是我对你最好的感谢，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尊重你，此事作罢。”

家月笑了起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娶她作小居然是他报恩的方式？这人自大狂亡到了何种可怕地步？真是可笑，家月心想，那么我今天要感谢你的不娶之恩了。

“谢谢杜先生，那么，这份家教我也不能做了，今天特来向你辞工。”

杜月笙点点头。

楼家月欢天喜地，转身就走。

“慢着！”杜先生威严的声音响起，楼家月双肩一震，整个人又紧张起来。

杜先生面现不悦，慢慢地说道：“回去告诉你哥，慎德堂如果不能如期完工，那么，我要他全家性命！”

楼家月面色白了白，知道自己拒绝杜月笙，到底他还是生气了，所以他拿慎德堂来报复，不过因为大哥有合约在先，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因此，只能点点头，匆匆离去。

楼家月知道大哥和文志还在厂里等着她，因此，从杜家出来，便跳上汽车，匆匆回厂。

到了厂里，果然，在春日的太阳下，陈文志和楼家明在等着她，骄阳似火，晒得他们两个都出了汗。司机已经将两个人的行李收拾好，打包放进了汽车的后备厢，他们只等家月回来，便坐车出发，去浙江的山沟沟，看看那批木材。

家月大汗淋淋地跑回来，脸上带着笑容，与此同时，怀着羞愧，她曾经骂大哥自私自私，她何尝不是自私不利？所以两个人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她激动地告诉他们，杜老大同意了她的辞工与拒婚。

楼家明看到妹妹能够平安回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杜某并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小人。

“但是——”

楼家明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就被妹妹这一声“但是”逼了回去。

他紧张地看着妹妹。

陈文志也跟着紧张起来。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楼家月看看他们两个，小声地说道：“姓杜的要我带话，如果慎德堂不能如期完工，他要，要我们，全家的性命！”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难受如同针扎，说到底，她也是自私之人，为了自己的爱情自由，婚姻自由，不愿牺牲自己，照顾大家。

楼家明一呆，面若死灰。

原本金灿灿的太阳好像也害怕了，躲到乌云后面去，四周变得阴沉起来。

已经是四月份了，很快就要到夏天了，可是别墅还没有动工。